第54章 登上頂峰
第54章登上頂峰
梅喜君雖出身京戲世家，但他一齣戲也沒學出來過。
吳月仙知道他的存在時，他那在相姑巷子做雜事的娘也過世了，姑母一家把他從相姑巷子接回了老家寄宿。
這幾年梅姑母一直想讓他承襲父親和爺爺的事業，學旦角戲。
但他資質平平，又很有一身反骨，請到家裏的師父無不是教了一兩個月就教不下去了。
“祖師爺就沒想着給這孩子飯吃，還是想法子讓他學點別的去吧！”
偏巧這陣子他姑父家裏也有難處，在大戲班做琴師的叔父又跟着老祖宗一道西逃了，家裏揭不開鍋，養不起那麼多張嘴。
正巧吳月仙得知他們住處去拜訪，梅姑母就叫他把梅子瀾給領了回來。
“月仙，你全權代理我們管教他，他若不聽話，願打願罰隨便你，唱不出去，我絕不讓他再進家門。”
梅姑母說的雖是氣話，但她心裏是存着一份希望的。
自家到底是京戲世家，如今到了第三代，就這麼一個男丁，他若不學戲，這世家的傳承可就斷了呀。
說到底，這不是自身條件的問題，是心病。
喜寶於是又沉了沉氣，再度進入狀態，開口把方才的一段西皮搖板又唱了一遍。
四個小蘿蔔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心道剛只說讓我們聽，沒說叫我們認啊。
宋有貞：“……”
半晌無聲。
梅子瀾眉頭緊鎖，吭不出聲來。
可就憑他，真的能成功嗎？
這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嗎？
可今日一教他戲，才知道為甚那麼多老藝人都教不下去。
這樣的人，硬留是留不住的。
這孩子當真是很有反骨的。
如今可真要感謝葉榮臻慧眼識珠，拉他入伙。
蘇雲卿實在太過反常，梅子瀾真好奇窗子裏到底有什麼，也跟着走過去，貼着那窗戶眼兒往裏瞧。
梅子瀾確實被吳月仙說得有些猶豫。
“這次你們可要好好聽，這裏面可有個字是為師剛剛講過的，再說不出來，為師便要罰你們。”
你如今人脈在這行，生計也在這行，你在喜聯社好好學戲，各個班頭都是你爺爺的老友，大家都會照顧你。
吳月仙把自己給說激動了，彷彿他再說下去，就不是說給梅子瀾聽，而是說給他自己聽了。
可他身子又不好，武生和武凈的戲是唱不了的。
為師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他們都嫌你是相姑巷子出身，覺得你與那些小相姑一樣，靠討好人營生，看不起你。
“戲與現實總是要分開的。
他正想着，忽聽宋有貞的教室里，傳來一段極動聽的西皮搖板，短短的一剎那就結束了，實在太短，他還想聽。
吳月仙卻忽然抬起頭來，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喜君啊，老話說得好，人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爬起來。你就算真離了這行遠遠的，出去過前途叵測的人生，難道這行的人就會忘記你的出身了么？
不會的！
你越是怯懦，越是想逃，人家越會不把你當回事兒，隨意拿你那些不堪的過往來取笑你！
沒一會兒他就雙手捂着下巴，連疼也顧不上的嘀嘀咕咕往回跑。
他確實不想學戲，但也確實沒想好不學戲了，到底該怎麼活下去。
喜寶：“……”
你想要潔身自好，就連戲都不願意學，想離這行遠遠的，再不叫人說你什麼。”
因着眼下只有梅子瀾一個學生要教，吳月仙並沒有要到教室，是在後院的一間抱廈里教戲的。
他是打心底里，不想要唱戲的。
吳月仙一語中的，引得梅子瀾猛一抬頭，驚訝瞧他。
吳月仙念着以往的交情，才把他領回了喜聯社。
唱老生，但凡遇到那不符合他心境的唱詞，總是唱不下來，覺得不對他的味，便不願意唱。
光覺得好聽了，倒也沒仔細聽，唱的啥我們都沒聽懂。
你聽師父的，你好好跟師父學戲，學到登峰造極，成了這行的王者！
等你站在了頂峰，你的出身就再也不重要了，那幫人就算要嘲笑你，也再不敢當面說出來，因為他們只有仰望你的份兒了。”
你叫他唱旦角戲，他心裏總過不去這個坎兒，說他分明是個男兒郎，如何能做女嬌娥的舉止，學娘娘腔？
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行當里登上頂峰，然後傲視他們，這聽起來真不錯。
放眼京城，這會兒還有哪個戲班能像他們這樣養活幾十個學生還能維持的下去不散夥的？
於是他忙出了屋子，想出來瞧瞧到底是誰唱的，以後再央他唱一遍。
當初若是他的師父能與他說這番話，他應該也不至於混到現在連個戲班都沒有，還要單打獨鬥吧。
不想才剛出門，就瞧見蘇雲卿風風火火從教室里出來，又風風火火地衝到宋有貞教室的窗前，拿手指頭把窗戶紙捅開了一個眼兒，悄咪咪地往裏頭瞄。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沒看見就不是她唱的，不是她唱的她就沒這麼好，我絕對不能承認。”
沒法子，只能叫喜寶再唱一遍。
但如今這個情況，吳月仙要不留他，他又能去什麼地方呢？
生怕幾個小蘿蔔頭被宋有貞給嚇跑另投他人，她還特意把幾個重點字咬更清晰了一些。
就見喜寶正站在宋有貞的身邊，面向學生站着，宋有貞則喜氣洋洋地說道：“喜寶唱得很好，唱得很準確。有人聽出來，方才這段唱詞裏，哪些用了尖團字，哪些用了上口字嗎？”
這會兒怕在徒弟面前激動落淚出洋相，吳月仙便把梅子瀾留下好好反省，自己則到練功場找葉榮臻表忠心去了。
吳月仙倒沒抬頭，嘆着氣繼續說道：“可你想過沒有，人這一生，無論走到多高的位置，總是難免要受氣，遭人嫉妒的，你不在梨園行受氣，將來也會在別處受氣。
你若非不學這行，一個人出去闖蕩，你個九歲娃娃，又能闖到哪裏去？要怎麼活下去？
到那時候，你能保證自己不比現在更差，更叫人瞧不起嗎？”
唱出來的效果，竟然比方才還要好。
她唱戲的時候很入得戲，神情和情緒都很到位，把窗外的梅子瀾直接看傻了，胸口也跟着湧起一團火來，發自內心的歡喜。
他想好了，他要學戲，要好好唱戲，要把自己因為出身而丟掉的臉面，統統掙回來！
有能回答上宋有貞問題的寶子嗎？可在評論區留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