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嚴懲不貸
第52章嚴懲不貸
是當初與唐叢山一道上哈拉賓的四個小蘿蔔頭。
他們早喜寶幾個月入的戲班，因着資質平平，被蘇雲卿和宋啟文挑剩下來，才被唐叢山帶到哈拉賓去的。
幾人已經簽下了關書，重新取了藝名，從大到小分別叫楊喜梅、李喜蘭、陶喜竹和鄭喜菊。
喜梅八歲，喜菊六歲，剩下兩個都是七歲，剛搶着與喜寶說話的那個，是年紀最小的喜菊。
喜寶早該想到的，若不是其餘幾個班頭沒人要他們，他們又哪能撇下自己師父，跟着唐叢山去哈拉賓呢？
“是啊，又見面了，真好。”
不想喜梅卻忽然背着手，頗神氣地批評喜菊道：“什麼喜寶姐姐？咱們比她早進戲班好幾個月呢，都是她的師兄，以後不能叫姐姐，該叫師妹。”
喜蘭、喜竹一臉驚奇，卻也很快反應過來，應允着說道：“沒錯，該叫小師妹來的。”
幾個人瞬間笑作一團。
喜寶卻有些不自在了，教室里實在太空了。
“這種污言穢語，若非是在戲裏，一句也不該提，更不該傳。若是叫我再聽見，嚴懲不貸，都聽懂了嗎？”
喜蘭臉上竟露出不屑之色，撇嘴道：“你是不知道譚小福那些人說話多難聽，說梅喜君不愧是有幾分姿色的，連葉社長都給編排上了。
“梅子瀾？”眾人不解。
要是宋有貞也不要他們，他們就只有回家或者歸工（改行當）的命了。
這戲班裏如今這麼多學生，就那麼幾個班頭教戲，她實在想不出來誰會比宋有貞慘。
喜寶愈發納悶兒。
他們本來就是別的班沒人要，才來投的宋有貞。
“葉社長打擔任喜聯社社長之日起，無一日不對你們這些學生如慈父般愛護，若有人連他也敢編排，那簡直不配為人，不配在喜聯社待着了！”
提起這個，喜梅幾人也跟着有些氣餒。
“就是梅喜君，他們可又欺負他了？”
關於掌刑大師兄，舊時戲班沒有現在的學校那般注重人權，不準體罰學生，那時還是按照舊時的師父帶徒弟一樣的教法。
一來場面用到的樂器，武場有板、單皮鼓、大鑼、鐃鈸一類，文場有京胡、京二胡、月琴、三弦一類，哪一個都是要用銀子買的。
隔壁宋啟文的教室吵得都要掀了房頂，在他們這間教室都能聽到那屋傳來的回聲。
宋有貞發了好大的火，眼睛都瞪大了一倍有餘。
人家打回來，飯堂那邊就收了。
宋有貞不知何時來的，這會兒面色鐵青，氣呼呼地走上前頭來，瞪着喜梅他們幾個道：“要按他們的邏輯，我還帶了個女徒弟呢，是否也是心懷不軌，有非分之想？
大伙兒都不願與他同住，鬧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掌刑大師兄發了威，警告說誰要再鬧騰，就上家法，大夥才不敢鬧了。”
喜寶眉頭皺了又皺，譚小福說的那番話她在戲詞兒里常聽見，多是用來埋汰閨門女子不檢點的，如今竟用在了這裏，可見那些人的思想有多髒了。
他這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往外攆，直接把幾個小娃娃給嚇到了。
喜寶一驚，立時想到了梅子瀾。
“不過你也用不着悶悶不樂的，畢竟咱們還不是最慘的班呢。”
你們中若也有人這般想，大可以出門左拐，也投進宋啟文和蘇雲卿的班裏，我宋有貞絕不挽留！”
你錯過飯點，同組的其餘人好心給你留些還好，若是不想着給你留，全吃了，你也說不出什麼。
喜蘭第一個跪下喊冤：“吳班頭您誤會了，不是我們幾個這般想，是譚小福他們說的！”
戲班裏的活動比試之類的，多以團體積分，他們人數比不過其他班，許多事情上都要吃虧，出去一起站隊，氣勢上都會比人矮上一截。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逗她了。”喜梅看不下去，直說了，“是吳班頭那個班。”
喜蘭忽然想到了什麼，笑嘻嘻。
縱使戲班裏頭給提供，但要想學成，還是得自己有一套用的順手。
學生進戲班學戲，第一個念頭自然是要學戲，學場面的少。
昨兒喜寶在吳月仙那裏剛學過，嚴懲不貸就是加練，別人上午從辰時練到巳時二刻，你便多練半個時辰甚至更久。
可這是沒法子的事，憑他們幾人的處境，也不能說是受了喜寶的連累，說不定還可能反過來拖了喜寶的後腿。
如此就可能錯過了飯點兒，飯堂里的飯都是按時按點做好了，學生五人一組，拿盆去打的。
“那倒沒有。”喜蘭接着解釋，道：“不過掌刑大師兄領着他去前院稟報了葉社長，最後一個人回來的，梅喜君沒跟着，說是葉社長將他留在前院，親自帶着他睡了。”
都是半大點的小娃娃，哪受得了挨餓？
總之今兒一早，就連本來還在吳班頭那裏聽課的人，也都跑到大宋班頭那裏去了。”
“那後來呢？後來他們可叫梅子瀾在屋裏睡了？”喜寶有點好奇。
就算給你留了，這個時節，飯菜端出來基本就涼一半，若不趕緊吃，等涼透了指定沒法下口，飯堂又熄了灶，想去熱一下是沒可能的。
“不敢了師父，我們再也不敢了。”
“誰說的你也不該傳！”
“啊？”
“還有比咱們更慘的？”
喜寶沒有多想，只以為是行當的問題，“難道是唐班頭的班？”
喜蘭幾人以為她不知道，又上來小聲與她說道：“你怕是不知道，吳班頭新收的徒弟梅喜君，原來是相姑巷子出身，昨晚上在屋舍里都傳遍了。
喜寶替梅子瀾鬆了口氣，“那也好，總算有個地方睡覺。”
“對不住啊，都怪我連累了你們，其他的同門，應是不會來咱們班學戲了。”
戲班的規矩說是不能恃強凌弱，可一張嘴敵不過悠悠眾口，真要在外頭受了別班人的欺負，你說他欺負你，他們一大幫子人上來作證說沒欺負，班頭又不是當事人，信誰的？
總不能把那一大幫子人都給趕出去吧，自然是要信他們的。
“另有其人？”
“好什麼呀？”
喜蘭卻搖頭，道：“唐班頭負責場面上的事，哪個班裏都少不得他，他是不單獨設班教戲的。除非哪位同門想與他學場面，他便多指教一些，最慘的可另有其人呢。”
是以喜寶想當然地覺得，唐叢山的班裏人該少些。
所以加練其實還等於禁食。
宋啟文年紀比宋有貞大些，戲班裏的學生為了區分，都管宋啟文叫大宋班頭，管宋有貞叫小宋班頭。
宋有貞剛想開口，卻見喜寶還直勾勾站在一旁，事不關己一般，不禁皺起了眉頭……
是以一聽這話，梅、蘭、竹、菊四個人噗通一下就給宋有貞跪下了。
一般的人家，出不起這些銀錢。
梨園行有個現象，是學生第一次上台唱戲不能有錯，不然以後容易回回都錯，梨園行管這叫“鬧鬼”。
所以平時師父教學生，就教的特別嚴格，唱錯一遍加以警告，再唱錯就要受罰挨打了，因為學生年紀小，好好說話他不怕你，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老人都覺得打一頓是效率最高的。
所以在戲班裏選一個年紀大點有威懾力的孩子，專門做掌刑大師兄，誰犯了錯，自動找他討罰去。
但師父罰歸罰，卻也不是所有的學生都值得罰，但凡戲班裏經常挨罰的學生，都是師父覺得他有可塑造性，知錯能改的苗子，那種無論打多少遍都不聽勸的，不會再打，而是叫來介紹人和家人，直接領回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