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曹操
第17章活曹操
聽劉喜講了火車的事兒，劉鐵蘭和申良君都是目瞪口呆。
娘誒，吃油的鐵皮精就已經很可怕了，竟然還有更可怕的，不吃人，不吃油，它改吃煤了？
煤是什麼？
那可是黑黃金啊。
油雖然也很貴，普通人家尚且能偶爾開開葷，但之於煤，卻是萬萬用不起的。
劉鐵蘭和申良君並不知道此油非彼油，並不能吃，而是一種比煤更珍貴的能源，他們這會兒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洋人，真是敗家！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才不過半年時間，朝廷因為與東洋人海戰失敗備受屈辱，竟然企圖與常年征戰的北方鄰居羅剎國合作，以圖對抗東洋人。
作為條件，由羅剎國主導的貫穿關外三省的鐵路開始修建，耗時六年，這條鐵路終於全線開通，此為後話。
等到了海參崴，師徒三人還是兩眼一碼黑，人生地不熟，憑着劉鐵蘭一路打聽着，才終於到了那位角兒的家門口。
結果到那兒一看，大雪封門了。
“師父，您確定這兒有人住？”
太監又道：“皇上，演得好，該賞啊。”
京劇史上的“活曹操”據說有好幾代，其中比較著名的“活曹操”是凈角大師袁世海老先生。
劉喜和申良君都覺得不可思議，紛紛又朝那戶被埋在雪裏的大門看去。
“哎？那他可是不在家？如何就叫大雪封了門？”
齊如山先生的《氍毹留痕》記載過此事，說打他的應該是同治。
可他“活曹操”的名聲算是打出去了，這些年《捉放曹》的戲總有人演，卻再沒人能演過他去。
連那太監都給唬了一跳，心道您可真敢開這個口，便是老祖宗最寵的譚金榮，一場戲下來，也最多只有十兩賞銀呢。
劉鐵蘭也有些猶豫了，可那催戲的告訴他的地址就是這兒，而且這戶人也剛好姓李，如今來都來了，也只好上門碰碰運氣了。
申良君半信半疑，看着劉鐵蘭問道：“師父，這老頭懶成這樣，能是李老闆？咱們唱戲的就算是不唱戲了，幾十年養成的早起吊嗓練功的習慣哪能荒廢？”
皇上說：“賞！”
“這有什麼奇怪的？好幾天不出屋的情況也是有的！”
“呦！”老頭勾唇一樂，“這是哪來的小仙女兒，一大早就落我門前了？”
你這一口氣，就敢要去四百兩銀子？
誰知一腳踩下去，雪直接埋到她腰，乾脆動彈不得，還是劉鐵蘭和申良君兩人一道把她拔出來的。
打那之後，李金水就漸漸淡出了梨園行，許久沒聽過他的消息了。
因為這位角兒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連劉喜這樣的小女孩都知道。
門裏的白鬍子老頭——坐了輪椅……
他說著，又瞧瞧李金水門前的雪，笑道：“你們仨是外地來的吧？咱們這兒就是這樣，下雪夜裏風大一點，第二天早上准被封門。他家這樣，八成是老頭還沒起呢。”
“老牛不還在家呢嗎？人肯定在的。”
師徒三人忙活了半個時辰，大冷的天，愣是幹得渾身是汗，等終於把李老頭門前的雪收拾乾淨了，大門也從裏頭開了。
太監這才弄明白，原來是皇上入戲太深，把演戲當了真了，於是忙給李金水解釋道：“好皇上，這是戲啊，不是他奸，是他演的角色奸啊。”
她有一種預感，這院裏住着的，就是她未來的師父——李金水。
“還沒起？這都晌午了！”申良君有些不可思議。
那麼有名的角兒，竟然就住在這窮鄉僻壤的地兒嗎？
“師父，積了這麼久的雪沒打掃，這院子該是沒人住吧？還是咱們找錯了地方，這兒根本不是那位的家？”
但在咸同光年間也有一位活曹操，便是同樣當過內廷供奉的李永泉，文中關於李金水被皇上打，得了四百兩銀的橋段便是參照了他的事迹，但網上許多推文講是咸豐打的他，這是謬誤。
劉喜踮起腳都比不過院牆高，只得往門前走，指望趴在門縫往裏瞧瞧。
算起來，這還是在天津衛紅起來的角兒，人送外號“活曹操”。
齊如山先生作為著名戲曲研究學者，與梨園行諸多名角都有不小的淵源，他說的話應該是可信的。
他說著，就從行頭裏拿出掃帚，掃起雪來。
一聽到這個名字，劉喜和申良君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一個白鬍子老頭在門裏頭抻懶腰，把正好站在門縫正前方的劉喜瞧了個正着。
正好路上走過一個挑扁擔的，劉鐵蘭便將人攔住問道：“老鄉，這裏可是李金水李老闆的家？”
劉喜年紀小，個子也不高，一根大麻花辮綁着紅頭繩梳在腦後，頭上戴的毛帽子和身上的皮襖子，是過寬城子（長春的舊稱）唱堂會的時候，一個太太瞧她凍得可憐，挑下人的舊衣裳賞給她的，卻也掩不住她姣好的臉龐和身上的靈氣。
申良君扒着院牆往裏瞧，滿院子的雪，連個腳印兒都沒有。
老鄉急着去挑水做午飯，說完撇下他們三個就走了。
他們這一路走來經常要搭台唱戲賺盤纏，掃台是必不可少的基本操作，所以都是隨身帶着兩把掃帚的。
聽到聲音，劉鐵蘭和申良君也都湊到劉喜身邊來，一道往裏頭瞧，想給李老闆打聲招呼。
當年在宮裏給皇上唱《捉放曹》，戲剛唱完等着領賞呢，皇上忽然叫人把他抓過去打，足足抽了四十竹竿子。
劉喜沒輪到掃帚，只得拿簸箕一點一點將雪轉移到路邊去。
皇上這才醒轉過來，忙又改口道：“那是打錯了，演得好。”
三個人一道站在路邊拍身上的雪，劉喜瞧着別家門口乾乾淨凈，只有這戶門前的雪高高堆起，皺起了眉頭。
皇上仍舊很生氣，指着還沒卸妝的李金水吼道：“我看你還奸不奸！”
老鄉於是又往院牆裏望去，他個子壯實高大，比三人中個頭最高的申良君還要高出半個頭，很容易就能看到院裏的情況。
“興許是人家有什麼事呢？就算不是李老闆，一個老人家被大雪封在了門裏頭，咱們沒瞧見還則罷了，既然瞧見了，不如就搭把手給人把大門收拾了吧。”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中關於李金水的故事，只有被打這一段參照了李永泉老師，其餘都為作者杜撰，當時李永泉挨了四十板子不假，但昇平署的太監並沒有真打，是以他並沒有因此而殘疾。
不想皇帝竟然一口就答應了，真賞了他四百兩銀子。
結果三個人齊齊驚了。
等打完了，昇平署的太監壯着膽子問皇上為甚打他。
又問李金水要多少賞錢，李金水也是平白挨了頓打，抓到了皇帝的錯處，乾脆獅子大開口道：“一竹竿子十兩銀子。”
老鄉說完便又要走，劉鐵蘭仍把人攔住。
老鄉沒見過他們三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呵呵笑道：“李老闆？我們這兒沒什麼李老闆，只有一個李老頭，你要找他的話，這兒就是他家了。”
接下來說一下“掃台”。
戲院開場之前，會有檢場的拿着掃把上來掃台，而且只能往裏掃，不能往台下掃，這不是為了尊重觀眾，怕把灰掃觀眾身上，也不是台上有多臟就非得掃一下不可。
為的是取一個財源廣進的寓意，因為觀眾給賞銀都是從下邊直接扔上台的。
有些地方大年初一不讓掃地，就算掃了，也不能往外扔，也是這個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