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醫院驚魂（七）
「額……那好吧，你帶上孩子，和那個不明物體先離開這裏，我再跟你說。」
顧沈清和大黑鵝互瞧了對方一眼。
鵝：俺是不明物體？
「為什麼要離開？」顧沈清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但他很好奇，骷髏頭段更讓自己快點離開，會不會和段頭的性格特點【排外】有關。
「我之前也是人，後來病死了，靈魂被困在了這裏……」
「我眼睜睜看着我的屍體進了停屍房又出去，推向了旁邊的殯儀館……」
這句話點醒了顧沈清，在他記憶里，的確有個殯儀館在中西醫院後面。
父親搶救失敗后，主治醫師幫他聯繫了那裏。
那個殯儀館生意很好，幾乎爆棚，工作人員也性子火，囂張跋扈。
他把老爸顧篤送過去的時候，一個皮膚蒼白的女人就指着他爸斷了的手說：
「屍體的手要縫合嗎？縫合加500，美縫700，沒錢就趕緊把它扔了！」
擔架上躺着一具眼臉浮現痛苦掙扎的男性屍體，帥氣臉上密佈的刀傷旁凝固着黑血，看着有些滲人。
然而他的神情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
「加錢聽到了嗎？！」
女人看顧沈清神情懵懵的，拿起屍體旁的手，不屑的扔到了地上。
「什麼人都來這，也不怕自作孽！」
自作孽，不可活。
一般人不是正常死亡就是病死，交通意外也很常見，但死了還被別人砍下手掌，這就有些令人深思了。
「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女人朝旁邊準備抬屍的男人說道，還順帶制止了他撫平屍僵的動作。
「要幹活先交錢！二維碼在那邊！」
女人手指往櫃枱一指，上面掛着個二維碼小橫幅，各種支付平台都有，甚至右下角還有借貸免息平台。
顧沈清望了一眼大大的二維碼，眼裏閃過悲慟。
死人，從來只是生意。人死了，除了至親之人，誰會在乎你？
顧沈清飛快蹲下，撿起被扔在粗糙地面上的斷手。
那隻手，是幸福之手，挽過他上學，餵過他零食。
也是造孽的手，賭場上他用這隻手「叱吒風雲」，贏得了妻離子散、天人兩隔。
撫摸着手指上厚厚的繭子和清晰的紋路，顧沈清覺得顧篤並沒有死。
這個男人，就這樣不管不顧拋下了他們母子二人。
他既恨，又難過。也不知道，這人是死了好，還是死不掉好？
「我去別處…」他聲音低低的。
頭頂的天沉了下來，陰陰的，彷彿快要下雨。
擺着屍體的空地彷彿被陰影籠罩，無名之力為這塗上層層黑漆。
「我不去你這了！！」顧沈清看着顧篤的屍體，突然大聲開口！
天上驚雷炸起，晴天霹靂卻沒有顧沈清的聲音大。
離開后，他找了同校的一個師哥，請他聯繫了最好的黑白事。
顧篤走的體面，他城最好的入殮師，把他臉上被人劃得看不清面容的傷痕進行修飾掩蓋。
顧沈清還買了數不盡的紙紮，有帶游泳池的別墅，有豪華車子，有高奢電器……
彷彿要把他生前得不到的、一直苦苦追求奢望的都彌補給他。
最後顧沈清按老家霧村的規矩，和母親帶着顧篤的棺材，去霧村走了一趟，在老宅停了一天，再把人帶城安葬。
喪事花光了顧沈清大學所有生活費，他也深受打擊，一度想棄學……
回憶里，他們斗過蛐蛐，也踏過風雪，可思緒歸來后只剩下剎那霜千。
段更沒有察覺到顧沈清的異樣，繼續說著：
「我本來馬上要被火化了，但我聽到……聽到我一個重要的人住院了，我就跑回去，跑到醫院……」
「最後她死了，我在停屍房裏陪了她好久，看着她被送出去。在聽到我賬戶里的錢足夠葬她，我就心底一松，然後就變成了這張凳子……」
「來到這個出不去的焚燒車間，變成了用頭骨做的凳子……我懷疑是因為我靈魂離體的時候，燒得只剩下一個頭了！」
段更的情緒微微激動，搖晃着骨頭差點從顧沈清的手上掉下去，惹得莫泡泡頻頻側目。.
泡泡看着這個骷髏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直到顧沈清收起匕首，上前牽起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
她心中暗自嘲諷着自己：「莫泡泡啊，你怎麼也像你媽一樣，這麼浪蕩呢？」
「她看到個男人就撲上去，你怎麼看到個骷髏頭，都覺得眼熟？」
「呵呵，果然搞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么？」泡泡眼中閃過厭惡。
心中的排斥與糾結充斥了她的胸腔，短短愣神的幾秒，她開始害怕這個剛認識的三水哥，會不會嫌棄自己的出身。
顧沈清察覺到了一絲低氣壓，但他以為是泡泡對這裏的骯髒的厭惡，他開口：
「我們先出去吧……我們一進來就遭到攻擊，大概是因為斷頭屍排外，我們侵犯了他的領地。」
泡泡撇了一眼後面不斷震動的焚燒爐。
「我們就這樣灰溜溜地走嗎？真不像你！剛剛那個挖腎醫生都被你劈成了兩半！」
顧沈清眼眸中閃過兩段字眼：
【性格特點：排外
弱點：無】
也許有些怪物，他們能做的只有迴避。
顧沈清提起骷髏頭，做了個舉重的姿勢：「也不是沒有收穫~這不就是嗎~」
「結構奇怪的智能人言朋克風格機器~」
「……」
泡泡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剛剛是不是摔了一跤？有沒有撞壞腦子？」
顧沈清白了她一眼，牽着手心裏的小手走向了電梯。
柔軟的掌心透着暖意，走着路的泡泡和顧沈清左手上提着的骷髏頭面面相覷。
「你叫什麼？」泡泡想了想，她不老不死，城不知道飄蕩了多少年，不應該被生前的事情牽絆，總該去看開。
骷髏頭聲音嘶啞：「我叫段更。」
眼前的女孩和記憶里總迴避着他的女兒，有一瞬間的重疊。
可……她早就死了啊！
他段更，親眼看着他的寶貝，被送進焚燒爐。
泡泡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跟着顧沈清踏上了電梯。
「……」
莫，在無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