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誅
看到他那幅狼狽卻絲毫不失傲骨的模樣，洛修然退步了。
那一巴掌把他理智扇了回來，他也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去得到蘇晚卿。
洛修然轉過身，輕輕閉上眼，蓋住眼裏的難過與不舍，對方才的兩名守衛道：「帶他出魔域。」
「是。」兩人不敢多說，帶着蘇晚卿往外走。
他們一路上都沒有為難蘇晚卿，帶他出魔域后把洛修然給的丹藥放在他邊上。
蘇晚卿拿起來看了看，默默收下。他用靈魂做祭才換來這次重生的機會，不能因為所謂的傲氣拒絕這葯。
他要活着離開這裏，改變魔族血洗滄瀾仙州的結局。
蘇晚卿咬牙從地上站起，拖着傷痕纍纍的身體緩步消失在茫茫霧靄中。
「就這麼放他走，你就不怕他回來尋仇？蘇晚卿活了幾千年，可不比你想得簡單。」
身後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洛修然站在宏偉的城樓上，視線落在蘇晚卿消失的地方沒有說話。
「你可別忘了，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也是他碎你金丹將推你下無起深淵的，還殺了和你共生死的人。」
「不用你來提醒。」洛修然皺着眉，頭也沒回道，「他已經成了那個樣子，還能怎麼樣呢？」
那人從後方走來，與他並肩站立，道：「這位玄清宗的老祖當年可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不會如此下去。」
「你是被他害得還不夠慘，還是你喜歡好了傷疤忘了疼？」
洛修然終於動了，他微微側首看着邊上的人，問：「那魔尊想如何？」
恆屹朝蘇晚卿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道：「殺了他。」
「如果我不呢？」洛修然眸光冷了下來。
恆屹側首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下不了手，本尊親自出手也是可以的。」
語音未落，洛修然一個閃身，腰間彎刀瞬息之間勾住恆屹的脖子，脆弱的皮膚上很快沁出絲絲鮮血。
「你敢碰他，我不介意取代你的位置，割掉你的頭顱丟進赤煉地獄。」
恆屹嚇出了一身冷汗，洛修然的速度很快，快到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在這以強者為尊的魔界，想要坐上主位不用像修仙界那麼繁瑣，在這裏，只需要挑戰魔尊，贏了便是這一方之主。
以洛修然的實力想要取代他完全不是說笑，連蘇晚卿那樣的仙尊都不是對手。
恆屹瞬間就軟和下來，道：「罷了，隨你吧。」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別因為他耽誤正事。」
洛修然收了彎刀掛在腰上，轉身往回走，淡淡的「嗯」了一聲。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恆屹下意識摸了摸脖子，眼裏露出幾分畏懼，片刻后道：「如果你能像廢了蘇晚卿那樣廢了修仙界，這魔界之主的位置我願意退位讓賢。」
洛修然聞言頓住腳步，側身斜睨他一眼，輕慢道：「不需要，我若想坐，現在就是。」
「你……」恆屹一時語塞，待他緩過來洛修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一直都不知道洛修然想要什麼，每次他開出的條件對方都無視了，或許……他再次看向蘇晚卿離開的方向。
如果不是發生那些事，他最想要可能就是昔日師尊吧，那個舉世無雙的玄清宗老祖，逸塵仙尊。
想到這，恆屹的臉有些不自然，快步離開了城樓。
另一邊。
蘇晚卿從魔界出去，穿過茫茫霧靄后已經力竭，靠在一顆巨樹下休息，身上的痛苦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他，讓他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身上的血也一直止不住，可能因為在水牢太久，冰池裏的寒氣侵入骨髓，就算不在水牢這些傷也難以自愈，離開也只能延緩流血的速度。
蘇晚卿拿出洛修然讓人留給他的丹藥。丹藥有一青一紅兩枚，他率先拿起一枚綠色的丹藥，確認沒什麼問題才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着喉嚨湧進肚裏，旋即傳到四肢百骸，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就連腹部丹田處的血洞也恢復得完好無損。
蘇晚卿驚了，沒料到這葯會有如此效果。前世他被玄清宗的人救走時，洛修然也曾給過他，只是他沒收。
蘇晚卿看了眼剩下那顆葯，仰頭吞入腹中，果不其然，受損的經脈逐漸恢復。
似察覺到什麼，蘇晚卿掀開右手廣袖，一朵紅色的彼岸花在他右手腕至手肘間綻放，花莖延伸在他手腕處的筋脈上。
這是他的天誅，原本這花是藍色的，因為天誅將至慢慢成了紅色，可此時，中心花蕊變回了原本的藍色，連在手腕處的花莖竟然褪去了一節。
「因為重生么？」蘇晚卿微微皺眉。
前世這個時候，他的天誅已經到最後的期限，只差一個月就要身死道消了，是宗主蕭宏花了畢生修為才延緩了他的死亡，讓他活着看到了洛修然踏平玄清宗，血洗滄瀾仙州。
可這一次，這天誅竟然有延緩褪去的跡象。
「看來這天道終於做了一回人。」蘇晚卿把長袖放下，重新蓋好那朵綻放的彼岸花，旋即從樹下起身。
他沒有選擇前方那條寬敞的道路，而是走進了荊棘叢生的密林。
洛修然放過了他，但魔尊恆屹可不會，他不想跟前世一樣在回去的半路遭到圍殺。
現在他修為盡失，不像前世有宗門的人在邊上，遇上魔尊必死無疑。
在他離開后，方才的巨樹下出現一道身影。
來人一身紅衣，如墨青絲以銀色的髮飾高高束起，五官俊美絕倫，眉間有一個小小的火焰圖紋。
他望着蘇晚卿離開的背影，眼中的愛意蓋過了原本的痛恨。洛修然抿着唇，一滴淚毫無徵兆地從他眼中滑落。
「我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會看我一眼了吧。」
洛修然垂下眼睫，晶瑩的淚珠從他眼中奪眶滾落：「師尊……其實我真的不想傷你，為了你的天誅卻又不得不這麼做。多希望可以成為你心中的那個他，可我永遠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