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行無路,法術斷絕

第八章 修行無路,法術斷絕

山林幽深,越往裏走,樹越高,林越暗,荊棘攔路,灌木叢生。

「律——」

有馬嘶鳴,草木簌簌,一行身影自林中穿行而來。

胡人王飛虎,冷臉青年張辛,一左一右,在前開路,不時揮刀劈砍藤蔓,張口喝退窺探野獸。

司馬峻和劉非,在中間護持着聖僧。

吊在最後的,是馱着行囊的一匹白馬,牽馬的則是陶景。

此白馬,只是普通馬,並非白龍馬。

「噗哧」

白馬打了個響鼻,停步不前,陶景拽了拽,那白馬梗着脖子抵抗。

腥臭飄來。

好傢夥,這畜生是在隨地排便,陶景頓時臉一黑。

「哈哈哈,五師弟,那可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坐騎,你可不能虐待,要用心照顧啊。」

前面的劉非扭着身子回頭,幸災樂禍。

陶景瞅了他一眼,忽然高聲叫道:「師父,徒弟心中有惑,想請師父講些佛法。」

「好,好,悟景佛心開竅,大善!」

聖僧很是欣喜,立即看向劉非,「悟非,你去替師弟牽馬。」

劉非表情一僵,登時跳腳,「我乃二師兄,從未聽過師兄牽馬!」

「悟非,眾生平等,況且你為佛門弟子,豈能以輩欺人!」聖僧生氣訓斥。

「師弟,莫惹師父生氣。」司馬峻拉了下劉非,眼神示意,「我等師兄弟,也不要搞這些虛的。」

「反正我不牽馬!」

劉非氣呼呼,堅決不從。

前方開路的兩人,聽到動靜,王飛虎虛抹了把汗水,回身咧嘴笑道:「二師兄若是不願牽馬,那還是俺來,咱倆輪換。」

「沒出息!」劉非冷哼,「活該你一輩子牽馬。」

話雖如此,腳下卻不停,大步走過去替換王飛虎。

那胡人大漢嘿嘿笑着,歡快的跑到後方,撫着白馬朝陶景樂呵:

「俺就喜歡這馬,看看,多漂亮,多雄壯,若是能帶回......呃,五師弟且去聽師父教誨吧,這馬交給俺。」

「有勞三師兄。」

陶景將韁繩遞過去,抬腳走向聖僧。

這什麼「二師兄」、「五師弟」,是在順應徒弟身份。

除此外,他們還有「法號」,分別是名前加個「悟」字。

如陶景是「悟景」,劉非是「悟非」。

依照司馬峻的先行經驗,渡過「幻境」的最好方式,便是不要節外生枝,安穩的扮演好角色,護送唐僧過關。

陶景問,若是暴露了身份會如何,司馬峻回道:「實話說,我沒試過,但我有預感,會很糟糕,會出大亂。」

這話聽來不夠嚴謹,不過仔細想想,靈霄遺詔既然特意製造出此等幻境,必然不是隨意而為,定有深意。

否則,直接讓他們去與那魔猿黑潮大戰便是。

陶景暗自猜測,很可能與天宮覆滅有關。

又想到,這幻境是以演化的西遊劫難,有來自大唐的玄奘聖僧......

陶景心中隱隱有個念頭,可惜一時尚未理清,說不出。

「悟景,你有何惑啊?」

耳邊響起聲音,陶景回過神,只見面前一個光頭,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天庭飽滿,兩耳垂肩,真如羅漢臨塵,寶相莊嚴。

倒是符合記憶中的唐僧樣子,不太一樣的是,沒那麼怯懦。

陶景暗自嘀咕,口中隨意道:「師父,我最近遇上太過疑惑了,用那佛法說,應是迷障重重。」

「疑惑,與迷障,非是一般物。」聖僧輕輕搖頭,「疑惑易解,迷障難破。」

陶景一愣,他只是為了堵劉非罷了,哪想這麼多,再說,他的疑惑,又豈是一個「幻境角色」能解的。

「弟子就是遇上了很多弄不明白的事。」

陶景含含糊糊的回道。

眼角餘光瞥見司馬峻在一旁偷笑,想起司馬峻教導的不要與幻境中角色牽扯太多,頓時有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那聖僧聽罷陶景的話,沉思片刻,雙手合掌,低聲道:「心無掛礙,方能無掛礙物。」

「既如此,為師教你誦念一篇般若心經,徒兒且用心體會: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

一篇心經,不到三百字,聖僧很快誦完,又耐心講解。

陶景稀里糊塗的聽着,心思卻被又一個疑惑佔據:

「這不是取經路上,收復豬八戒后,那個住在樹上的什麼巢禪師,傳給唐僧師徒的佛經嘛?」

「司馬峻所經歷的「高老莊」,明顯沒有那個禪師,眼前的「唐僧」,又是從何得來的這篇佛經?」

聖僧講解了一遍,笑吟吟看着陶景,滿臉慈愛,「徒兒,你可有明悟?」

「有,有,弟子的腦袋一下清楚了許多,師父果然佛法高深。」

陶景敷衍,暗自撇嘴:才怪!你一開口,我疑惑更多了。

聖僧卻信以為真,很是高興,大讚陶景有慧根,又話里話外的抱怨司馬峻幾個從不聽他講佛。

旁邊的司馬峻偷偷翻了個白眼。

他當初覺着,幻境劫難既然以這聖僧為「陣心」,想必這僧人必有玄妙,就打着撈些好處的心思,殷勤逢迎,結果佛法確實聽了不少,可玄妙,卻丁點都無。

他曾回到現實后,專門去尋了僧人教他的佛經,失望發現,基本差不多。

不僅司馬峻,劉非幾個也動過心思,最後都是白費功夫。

自然,也就沒人再去聽和尚啰嗦,只想安心通關。

「前方有動靜!」

突然,開路的張辛高聲提醒,話出口時,背上弓箭已落在手中。

唰!

劉非騰空躍上樹梢,按着銀劍警惕眺望,臉上再無輕佻。

身影一閃,一個偉岸身軀擋在陶景面前,將他與聖僧護在身後,手中一對沉甸甸的金鐧,正是司馬峻。

身後風聲,陶景回頭一瞥,王飛虎瞪着大眼奔來,擋住後方。

這一瞬間的動作,清晰的彰顯出了幾人的嫻熟配合,與身經百戰。

「五師弟,莫慌。」

王飛虎覺察到陶景目光,朝他咧咧嘴。

陶景沒多說,快速拔出赤鯉劍,同時暗扣金袋,隨時準備法術。

陶景的鎮靜,讓王飛虎眼睛一亮,嘴角又咧了三分,濃密的鬍鬚高高翹起。

「是個山中村寨,沒有發現妖氣。」

高處眺望偵察的劉非,這時收回目光,低頭報告。

「不過,荒山野嶺,突然出現個寨子,也有些可疑,司馬?」

劉非說完,直視司馬峻,等待指示。

這胭脂公子平日裏總是嘲諷司馬峻的熱血天真,但最信服的,也無疑是司馬峻。

或者說,也只信服司馬峻。

司馬峻沉思片刻,回首,目光越過陶景,落到王飛虎身上,微微頷首。

胡人大漢收起笑容,用力點頭,「我去看看。」

說罷,取出個紙人,咬破指尖在紙人上飛快勾勒幾下,隨即合在掌中,捻咒低喝:

「天靈地靈,藏魂藏魄藏真身!」

咻,染血紙人飛出掌心,自動貼在王飛虎眉心。

下一秒,原地空空蕩蕩,一個雄壯大漢就此沒了蹤影。

隱身法?

陶景面露驚奇,暗自運起法力探查。

啪!

肩頭被拍了一下,耳邊響起嬉笑,陶景瞬間轉身探手,卻抓了個空。

「我去也——」

一聲大笑,憑空出現,又無聲無息消失。

「好法術!」

陶景讚歎。

司馬峻沖陶景一笑,感慨道:「確是妙法!放於往日,僅憑這一手,不說天仙、神仙,至少人仙籙是易如反掌,可惜......」

「罷了,不說這些。」司馬峻收起情緒,招呼前方的劉非二人,「你們先回來吧。」

陶景當然知道司馬峻在可惜什麼。

這便是,前文,司馬峻所提到的——

「法術斷絕」、「修行無路」

陶景之所以心甘情願去後面牽馬,老實做事,

一是自己新來,還需觀望情況,不能表現過火。

而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是他經過旁敲側擊,弄清了司馬峻話中意思后,難耐震動,於是退到後方,默默整理思緒。

一切,還是源於那天變!

陶景確確實實昏睡了三年。

三年前,得鬼仙籙、服丹晉陞的那晚,昏睡前所見到的血雨漫天之景,便是天變大劫的開始。

那場血雨,足足持續了三個月!

日月輪轉,晝夜不停,太陽真火燒不去侵染蒼穹的血色,江河沖不掉流淌大地的血水!

大災之下,百姓惶恐的祈天,祭神,哀求庇護,然而......

那城隍、土地,山神、水神,先是沉寂,毫無回應,彷佛一夜間消亡,隨後,一個個化為邪孽,製造出一場又一場的恐怖災禍。

不止是凡俗,三界修行者,同樣被裹挾進大劫洪流,別說解救蒼生,獨自苟活都不容易。

而他們所面臨的恐怖,便是兩大劫!

其一,再也無法入定。

因為一入定便心猿意馬,意亂神煩,強自修行,便會走火入魔。

然而除非修成混元天仙,或是有天地至寶,否則便要不斷修持,養精存神,調和龍虎,來維持長生道果。

若是無法維持修行,則道果遲早荒廢,長生斷絕!

其二,天地法性大變。

法術,是以法、咒等媒介勾連天地法性,藉以衍化神通。

而大劫之後,天地法性大變,用的火術,可能變為水法,用的雷咒,可能反噬自身,再也無法順利施展神通法術。

對於修行人來說,道果為根,神通為護道,此二者出現問題,即是修行路的斷絕!

邪孽遍地,妖魔亂舞,卻無修行護身,豈非是最深的絕望?

司馬峻講完這些,不忘話鋒一轉,強調道:

「所幸靈霄不絕,有我等天籙修士承天受命,以及天不絕人,世人磕磕絆絆也算找到了一條生路。」

胸懷大志,崇高樂觀,倒是無愧劉非口中的「熱血天真好大哥」。

不過,陶景聽完這些,卻是無暇表示傾佩,而是暗自攥緊拳頭,腦中不停回想蘇醒以來的經歷。

無法入定,修行斷絕?

他鍊氣存神,周天行脈,不僅穩固住鬼仙道果,還當夜出了陰神。

天地法性大變,無法施展法術?

他一手吐金狗法術,先破靜室石牆,再掙脫怪物吳大永,逃離山觀。

修行斷絕?

法術斷絕?

他!都!沒!有!

無論是法術,還是修行,都是順利無礙,沒遇上一點岔子,完全不是司馬峻所說之絕望。

所謂天變,看樣子,對他的修行並無影響。

非要說麻煩,倒也是有的。

比如靈霄道神天籙。

日後肯定是沒法依靠天庭的「俸祿」,來晉陞道果了。

可陶景就是修行缺乏天賦,方才轉投的靈霄天籙,而今算是沒了捷徑,今後只能苦修,勉強有些唏噓。

不過這話,要是被司馬峻等人聽到,怕是要當場吐血。

陶景自然不會輕易張揚。

修行且不說,光是能夠自如的施展法術,就會讓其他修行者眼紅,乃是嫉恨!

看看劉非,騰雲撒個歡,就興奮成什麼樣。

再如王飛虎的隱身法。

若是他能掌握這法,回到現實,面對法術斷絕的其他同道,堪稱大殺器。

激動,興奮過後,一個疑惑,也沉甸甸的壓在陶景心頭——

為何,他是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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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猴埋葬了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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