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河對岸
今日是前往永江縣探察的日子。
陶景出發前,回家吃早飯,順便給大哥換藥。
此時宅中只有大哥夫妻與祖父,父親和母親吃完早飯,便去拜訪魏家了。
魏家也受了許多苦難,魏老太公以及魏行沖的生母,都沒能撐過大劫,其父雖然倖存下來,卻變成了殘廢。
若不是魏行沖及時趕回,渭鄉魏家怕是就此消亡。
陶務他們並不知道魏行沖是因陶景而死,按照聖安道的統一口徑,魏行沖是外出撞見妖邪,與妖邪同歸於盡。
魏行沖死後,陶景並未撤銷以前對魏家的優待,但終究物是人非,魏家待遇不說一落千丈,也大不如前。
據說魏行沖之父得知兒子身死,差點當場垮掉,幸好得知兒子的陰魂將被供奉入廟,日後會漸漸恢復神智,成為神祇,那老父親才撐了過來。
陶家搬來天市垣后,念及過往情誼,陶務夫妻就時常去登門拜訪。
一是撫慰,二是提醒他人莫要落井下石。
陶景對於父母的行為,是順其自然,因為他對魏行沖的死,問心無愧。
「拜見教主!」
陶景走出大門,就見到了守在門外等候許久的聖安道四護法。
「教主,這是您要的金袋。」
行完禮,陳玉成上前遞出一個鼓囊囊的布袋。
陶景接過,打開一瞅,嘩啦啦,金光閃爍,嘴角一揚,調笑道:「你們莫不是把渭鄉的財富都收刮到了聖安宮?」
之前的金子已經用完,於是囑咐聖安道送點過來,不想竟是滿滿一袋,比他過去幾年的積累加起來都要多。
陳玉成對陶景的「你們聖安道」說法,有心反駁,但最後,也只是苦笑一聲:「教主莫與屬下開玩笑了。」
「無趣。」
陶景撇撇嘴,收起鼓囊囊的金袋,看了看天色。
「出發吧。」
陳玉成等人各自一拍丹田,粉霧透體而出,就地一滾,匯成一團涌動的粉色雲霧。
「教主請。」
粉霧中響起交響重聲。
陶景躍上粉霧,盤腿坐下。
粉色雲霧衝天而起。
陶家宅邸在天市垣一角,四周鄰居非富即貴,出了這一片坊巷,即能抵達橫貫天市垣的主道,也即聖安廟前的大街。
聖安廟是天市垣內最大,最恢弘的建築,香火瀰漫,信徒往來,十分醒目。
粉色雲霧自高空掠過天市垣,端坐其中的陶景能明顯感覺到一股香火熱氣迎面恍過。
陳玉成等人沒有絲毫察覺,徑直向西疾馳而去。
而陶景,回頭瞥了一眼,瞳孔閃過神光,就看見那聖安廟上空,有一團無形的紅彤彤的煙雲,不時火花迸濺。
那便是渭鄉五千百姓供奉出的香火。
粉色雲霧速度很快,眨眼間越過連秀山,掠入荒蕪山野,香火煙雲消失,陶景也收回目光。
「到了永江縣邊境就落下,我們小心進入。」
陶景低聲囑咐,陳玉成等人應和,雲霧速度再快幾分。
渭鄉只是個鄉,地域並不大,沒過多久,一道明顯的分割線出現在下方荒野。
那「分割線」這邊,是荒野,丘陵,而「分割線」那邊,則是群山連綿,勾連交錯。
更顯眼的是「分割線」不遠,一條河流在陽光之下水波粼粼。
「教主,看河流方向,那邊似有荒廢道路。」
得到陳玉成的提醒,陶景順勢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條已經被雜草覆蓋,不太明顯的道路。
運起法力眺望,還發現了一塊界碑。
「去那降落。」
陶景抬手指了方向,粉色雲霧一盤旋,俯衝而下,掠過「分割線」落向小河附近的界碑。
陶景先一步躍下,隨即粉霧散開,重回化作陳玉成等人身影。
只有膝蓋高度的界碑,斜斜的歪在草叢中,覆滿了苔蘚。
陳玉成上前抹去苔蘚,露出一行古篆:
「更元十一年,王甲於此滅巴國先鋒,立碑為記」
陳玉成盯着石碑文字看了會兒,忽地叫道:「原來這便是王甲碑。」
「王甲碑?」陶景面露好奇。
陳玉成當即解釋:
「數百年前秦滅巴國,一位秦軍將士在此地滅掉巴國先鋒軍,為顯武功,立碑為記。
不過幾十年前,因為一次地龍翻轉,這石碑就被掩埋在了地下,從此消失無蹤,不想竟然竟然重見天日。」
陳玉成抬起頭,看向河流對岸,接着道:
「王甲碑便是以前的永江縣界碑,附近有個王甲坪,據說居住的百姓,便是當初那支秦軍的後裔。」
陳玉成頓了下,目光轉向陶景,沉聲道:「他們供奉的社神,號「飛揚大將軍」,傳說......」
「便是那秦將王甲?」陶景接口。
陳玉成點頭,「教主說的沒錯,相傳正是王甲。」
陶景轉頭,眺望遠處河流,河的對岸,有片郁蔥山嶺。
既是叫「王甲坪」,應是在山頭上。
「若那村中社神真是古之秦將,所化邪孽怕是會凶的很。」
陶景幽幽開口。
陳玉成等人默然,安靜的等待命令。
突然,陶景抬起腳步慢慢走向小河。
「教主?」
四護法連忙跟上,然後分散四方將陶景護在中心。
陶景瞥了幾人一眼,沒說什麼,繼續靠近小河。
小河沒多寬,最寬處不過三四丈,從山林深處而來,彎彎繞繞,帶着粼粼波光又消失在山野之間。
一座木橋橫在河上,殘破腐朽,彷佛踩上一腳就會支離破碎。
陶景已經走到河畔,半截身子倒映在水面。
然而體內的福仙行世寶卷,始終沒有動靜。
「沒有危機?」
陶景的目光在對岸山林遊走,重重樹影之後,隱隱約約有建築身影。
那應該就是王甲坪。
「莫非那村中社神沒有化邪?還是如紅岩山神廟那般,已經被摧毀?」
「又或者,那邪孽太弱,並不能對我造成生死危機?」
若是最後這個原因,陶景最高興。
他要的祭香,便是要在化為邪孽的神廟中取。
「再試探一下。」
陶景依舊謹慎,小心的靠近河上木橋。
「教主且慢,我等前去探路。」
陳玉成等人也發現了陶景的慎重,受到感染,再看那河水、山林,也覺危機四伏,見陶景要去冒險,登時搶先上前。
其中一個叫長豐的護法,不等陶景開口,便縱身躍上木橋。
木橋發出一陣刺耳嘶鳴,咔嚓崩裂,木屑碎板噼啪掉入河中。
長豐有武藝在身,在落水之前,拽住木橋橫鎖一個翻身,直接躍到對岸。
呼啦,木橋徹底坍塌,濺起大片浪花。
陶景沒管斷橋,目光緊盯着那護法。
等了半晌,長豐毫無異樣,體內的福仙寶卷也沒反應。
「教主,我看見寨子了,我去探查。」
長豐沖陶景打了聲招呼,身子一扭,化作一團粉霧掠入山林。
「等等——」
陶景伸手阻止,無果。
不過只過了片刻,那粉霧便安然無恙的返回,落到河邊,顯出身形,然後高聲道:「教主,那寨子是空的,沒人。」
「看來是我多心了。」
陶景放下心,腳步一點,掠過河水落到對岸,順口道:「那寨中社廟呢?」
「你自己看。」
耳邊突然傳來怪異聲音。
陶景一扭頭,只見長豐整個人迅速腐爛,腹部坍塌裂開,腥臭粘液夾雜着黑乎乎的臟腑呼啦直淌。
詭異陰森的笑容,出現在那腐爛發臭的面龐上。
啪嗒,半個臉龐滑落,露出長着綠毛的腦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