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樹蔭
走過了一段小路,蕭北塵繼續跟在柳純英身後。
此時,兩個人依舊無言。
蕭北塵率先打破沉默,緩緩開口詢問。
“剛剛那姑娘,說的‘哈冉’是什麼?”
“啊?沒什麼的啊!”她忽然臉頰泛紅,慌忙地指向前方:“到!到啦!”
蕭北塵抬頭看向那老舊的大門,只見屋檐下的牌匾掛着“學齋”兩字。
他跟着柳純英跨過門檻進到院子,朗朗書聲不斷從房內傳出,洪亮又清脆。
“許先生!他醒了,麻煩你給他取下藥。”她掀起窗帘,朝屋裏講道。
“好,我知道了。”
許文舟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書本。
他示意孩子們繼續朗誦,隨即走出房屋。
許文舟來到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蕭北塵,微微會心一笑。
“跟我來吧。”他緩步走向側房。
“噢哦。”
蕭北塵應了一聲,剛想跟上,卻被柳純英叫住。
“我要先去幫我娘採茶,就在那茶山坡上。如果村裏有什麼事不懂,就來找我。”
“嗯,好的。”
他點回應道,隨即便跟上許文舟的腳步。
蕭北塵一進門,與牆同高的大葯櫃直接佔據了他的雙眼。
那一股股濃重的藥材味,在此刻徹底塞滿了蕭北塵的鼻孔。
許文舟打開一個又一個柜子,挑選着藥材。
他看着許文舟後背,小聲驚嘆道。
“既是教書先生,又是醫師大夫啊。”
“那你呢?”許文舟微側過頭,輕聲回應:“既是江湖少俠,又是將門公子?”
此言一出,蕭北塵眉頭立即緊皺,表情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許文舟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立馬嬉笑了起來。
“哈哈哈!錯了嘛?我就是胡亂瞎猜的。”
“這樣啊。”蕭北塵平和地笑着,輕聲詢問:“沒想到在這種小村裡,居然還會有你這樣的先生。”
此時,許文舟提着戥秤,一邊分配藥材,一邊對蕭北塵說。
“這兒青山綠水,地貌極優,很適合採葯研究。作為回報,我便教他們識字和基礎藥理。”
蕭北塵肅然起敬,佩服地看着他。
“許先生,你人真不錯。”
“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罷了。”他細聲回道。
不一會兒,許文舟包好了葯,送到蕭北塵的面前。
“蕭北塵,此葯一日三服,共五天,明天繼續來我這拿。”
“五天?!你全給我包了不行嘛?”他焦急地問。
“不可,服藥得慢來。”許文舟嚴肅地回答道。
蕭北塵巴不得現在就拿葯離開這,可考慮到渾身陣陣作痛的傷口,讓他不得不留下來。
忽然間,許文舟看向蕭北塵,輕聲地說。
“對了,你那械鶯...”
“你見過它?”他立即問道。
“嗯,它還挺逗的。這個時候,它應該在街上亂飛晃悠。”
“謝了!”他迅速順過了葯。
許文舟見他要走,立馬開口說。
“順便叫下我女兒回來,她一般都在後山玩耍。”
“行吧。”
說罷,蕭北塵抬腳快步離去。
街道旁,一群大叔老頭圍坐一團。
他們神情專註,交頭接耳,嘴裏不停地在討論。
“下這下這!”他們看着石桌棋盤,七嘴八舌地吵着。
於村長棋藝精湛,幾個回合便把豪叔打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嘈雜的話語聲下,豪叔愈發緊張,滿額大汗。
“跳馬!本大爺叫你跳馬啊!”
豆飛站在棋盤旁,開口對他大叫着。
他有些猶豫,緊張之下,還是不自覺地動了士。
於村長用炮直插他的腹地,輕聲笑道。
“哈哈,將軍!”
“完蛋啰~”豆飛挑釁地叫着。
豪叔楞了一下,眼見敗局已定,便極其不耐煩地朝豆飛喊。
“哎呀!你憋吵吵!哪涼快哪待着去!真礙事!”
“哼!嘴硬的蠢貨!”它不屑地搖着頭。
“你在幹嘛?”
蕭北塵突然出現在眾人旁,嚇了大家一跳。
豆飛立即飛到他的肩上,大聲調侃着。
“喲!臭小鬼,你終於醒了,本大爺還以為你要變成死豬了呢!”
“.........”
於村長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小伙,摸了摸白鬍笑道。
“想必,你就是英子帶回來的那個男孩吧。”
“真是不好意思,勞煩到你們了。”蕭北塵抱拳作揖。
“哎,別說客氣話。快帶着這鸚鵡走吧,這幾天被它煩死了。”豪叔厭煩地說著。
豆飛立馬不樂意,在蕭北塵肩上急得跳腳。
“什麼?!明明是你自己蠢!”
“切!還不是因為你煩...”豪叔嗆了一聲。
“好了好了,你們玩去吧。”
於村長打斷了對話,平和地對蕭北塵說。
蕭北塵再次表達感謝,隨即走向後山。
隨着道路的深入,山間的小道便越來越狹窄陡峭。
此時,蕭北塵依舊默默地走着。
豆飛站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氣脈流動。
“臭小鬼,你好像升段了啊!”
“啊,可能吧。”他平靜地回道。
蕭北塵此刻面無表情,甚至有一絲不悅。
其實他心裏再也清楚不過,經歷那場血戰,自己早已從武五段升至武六段。
以往的修為升段,他都高興得飛起,恨不得敲鑼打鼓告訴全世界的人。
因為那是憑着自己努力所獲得的回報,理所應當。
但此次,是踩着她的血....
“嘻嘻!柳純英那丫頭才五段,只是上靈根,還沒你厲害!”豆飛得意地笑着。
蕭北塵並沒有理會它,只是停下了腳步。
下一刻,一棵參天大樹出現在蕭北塵的眼前。
只見那高大粗壯的巨樹,靜靜佇立整個山坡之上,猶如守護神那般,庇佑着這片村落。
他雙瞳漸漸瞪大,被這景象深深地震撼到了。
“這樹怎麼這麼離譜?”豆飛也有點驚訝。
蕭北塵走到樹下,站在盤根錯節的大樹根上,感受着這兒的鳥語花香。
在樹枝上的幾隻黃鳥,都直勾勾地看着豆飛。
“看什麼看!滾!”豆飛直接沖了上去,一邊罵著一邊趕走了它們。
此刻,她的話語彷彿又在蕭北塵的耳旁響起。
【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在樹蔭下待着。】
蕭北塵靠在樹下,從腰間拿出那塊舊玉佩,原本的灰白色早已被污血染紅。
他用拇指擦拭着,卻發現怎麼也擦不掉。
下一刻,他逐漸使力,眼眶泛着淚水,但就是弄不幹凈。
污血從裂縫滲透到了玉的裏面,幾乎快要把整個玉佩變成暗紅色。
“嘶喝...咳咳。”
蕭北塵含住淚水,強忍傷痛,不依不饒地發力擦着。
“你儘力了,如果你不出手,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亡。”豆飛落在他肩上,輕聲安慰道:“死在你的劍下,這對她是最好的結局。”
“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他滿眼通紅,依舊在擦拭玉佩。
“你這小子就是太重情義了,跟你家老頭年輕時一個樣。”豆飛連連搖頭,唉聲感嘆着:“唉呀,這世上總會有些兩面三刀,表裏不一的人。尤其是在這險惡的江湖!特別多!”
此時,他想起了她那清澈的眼瞳,小聲地回應着。
“不...她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別的原因,一定是....”
“唉。”
豆飛見他依然流淚擦着玉佩,也不好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