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大膽狂徒
寂靜的夜空,陡然一聲清唳,隨着風聲劃過,一隻翼展五尺的雄鷹盤旋落在渡口木樁上。
「這是師尊的鷹,莫非師尊也來了?」青湖詫異。
這隻鷹自幼便跟着其師尊,也就是青霞宗宗主。
青江抬頭望去,果然是師尊馴養的那隻。
先前他們追蹤賊人,全靠它引路。
「只是這鷹前幾日不是回宗門了么?」青江心頭疑惑,卻未說出來。
青郝舉平劍鞘,那鷹便飛下木樁落在劍鞘末端,利爪緊緊扣住。
這鷹少說也有二十幾斤,又站在劍鞘末端,劍鞘卻紋絲未動,青郝面色如常,彷彿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足顯功力深厚。
「怪不得她在宗門的地位無人動搖,就是大師兄與二師兄,也被她穩壓一籌…」
兩人見狀,各自將心思藏的更深了些。
雄鷹扭頭沖青郝咕咕叫着,青郝不住點頭,似是能聽懂。
過有一會,雄鷹才展翅飛走。
「大師兄與二師兄已下山,讓我們到魎江岔口等待。」
青郝將劍負在身後,抬起手腕,就聽夜空中傳來撲稜稜聲,一隻通體翠綠的小巧鸚鵡落在手背。
鸚鵡是青郝豢養的珍禽,很是通靈,這一路全靠它與門派傳遞消息。
「師姐,是那賊人去了魎江?」清湖問道。
「兇手兇手…」鸚鵡口吐人言,竟與青郝一般無二。
「師尊已得知青志青紅遇害,派大師兄二師兄下山,讓我們去魎江匯合,務必生擒兇手。」
青郝淡淡解釋,似乎說了件無關緊要的事,她便是如此冷淡性子,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那賊人不管了?」青江問道。
「你想違抗師令?」
青郝罕見皺眉,隨即舒展。
「江師弟,有些時候,太聰明不是好事,如今本宗與其它勢力斗得頭破血流,現在又有狂徒殺我宗門弟子,踐踏青霞宗臉面…」
「多謝師姐提點。」
青江恭敬行了一禮,臉色有些難看,長生道果,看來是不用想了,師尊那些老狐狸,哪個不精得跟鬼似的,他們這些小動作壓根瞞不住。
魎江某處淺灘,許秀如臨大敵,重新點燃火堆,特意添了把柴。
江中一人扛細竹,上掛燈籠,似是在踏浪而行。
等近了些,許秀才發現,那人腳底有跟竹篙,整個人踩在上面,穩穩噹噹,竹篙破浪而行,不一會就到了岸邊。
竹篙渡江雖不如一葦渡江來的唬人,可卻也是個高手!硬茬子!
「不知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許秀盯着那人,手以伸進了包袱中,若是有異狀,炸他個滿臉開花。
誰知那人上岸之後,並未找他麻煩,搖搖晃晃靠在一顆樹下,哇地吐了一地。
隨後無所謂的擦了擦嘴,摘下腰間葫蘆,仰頭灌酒。
「醉漢?」
許秀不禁頭皮發麻,這人若喝醉了就都有踩竹篙在洶湧魎江馳騁的實力,跑與不跑已無意義。
「嗝~」
醉漢打了個酒嗝,晃晃蕩盪朝着火堆走來,嘴裏念叨:「今朝有酒,不歸兮,明日無酒,嘿嘿……便去買……嗝~」
這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將挑着燈籠的細竹插在身旁,一口一口地喝着,全不拿許秀當回事。
許秀驚疑不定,拿不準這人是否是沖他而來,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這醉漢喜歡這,就讓給他好了。
可他剛走兩步,就被醉漢給叫住了。
「少年,我瞧你頭戴斗笠腰掛橫刀,一身精氣神渾圓飽滿,想必也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吧?少俠,急着走作甚?」
「我這人素來喜離群索居,最是見不得人,告辭。」
許秀可不管他,拔腿便跑。
只是沒跑出兩步,就停了下來,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走回火堆,挨着醉漢坐了下來。
若醉漢是沖他來的,跑到哪也沒用,可若不是呢?
明天便要尋魎江龍神府麻煩,若能把這人哄騙了,豈不是一大助力?
醉漢撇了許秀一眼,詫異道:「少俠,你怎又回來了?」
「噯,說得什麼話,我見老兄大醉酩酊,此處多有野獸出沒,留你一人在這,被野獸叼了去怎辦?我輩俠義之士怎能見死不救?」
許秀臉不紅心不跳,從包袱里摸出兩塊麵餅,挑了塊大的遞給醉漢。
醉漢接過麵餅,串在樹枝上烤了會,冒出焦香后撕成一條條塞進嘴裏,一口酒一口餅,吃得很是高興。
「老兄,你就不怕我在餅里下毒?」
「你不也在吃?」醉漢不以為意。
「我吃的是這塊。」
許秀拿出藏在背後的餅,就見醉漢臉上陡然一黑。
「逗你呢,你我素未謀面,我為何要害你,放心吃就是。」
為了打消對方疑慮,許秀狠狠咬了一口。
不過醉漢卻覺得嘴裏的餅頓時不香了,這小子在試探?
「來,喝酒。」醉漢喝了口酒,將葫蘆遞給許秀。
許秀也是二話不說接過葫蘆,身形一個不穩,差點栽火堆里。
這葫蘆看着不大,竟十分沉重,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小小葫蘆怎有如此重量?
方才是一時不備,才至至失了重心,以許秀現在的力氣,百十多斤的東西還不算什麼。
醉漢眼中詫異一閃而過,瞧着面容黢黑的少年舉起葫蘆灌酒,忽然冒出一句。
「我這酒里可是真有毒……」
「噗——」
一聽這話,許秀一口酒全噴在醉漢臉上,忙不迭拿出水袋漱口,同時從包袱里摸出一根手腕粗細半尺長短的粗棍子。
「啊哈哈……少俠膽子怎如此小,逗你玩呢,要是有毒,我早就死了。」
醉漢摸了把臉,饒有興緻的盯着少年手中的短棍子。
稀奇,真是稀奇,這是什麼兵器?怎這少年一遇危險不是拔刀而是將它取出?上面長長的細線又是什麼?怎看起來有些像爆竹……
「老兄你可別嚇我,我這人膽小。」
許秀等了片刻,發覺自身並無異常,才信了醉漢的話,不過這回卻沒坐在他身邊,而是去了對面,打包袱里摸出一塊牛皮紙包裹的東西。
「少俠,我瞧你這包袱好似個百寶箱,怎麼什麼都有?這又是什麼?」
「這個?」許秀拿起包裹晃了晃,又放在腿邊,淡淡道:「沒什麼,白天在鎮上買的二斤砒霜罷了。」
「咕嘟。」
醉漢不禁咽了口唾沫,先前他在江中肆意,見岸邊有火光,還以為是攔路的仇家,卻不想是個疑神疑鬼的少年。
也是覺着無聊,臨時起意想逗弄一下,誰承想,這少年的心好像黑的不像話,真從包袱里掏出二斤砒霜來。
哪個正經人會隨身帶這麼多的毒藥?
「敢問少俠何方神聖?」
「好說,在下師承青霞宗,自幼天賦異稟神力無窮,一手斷魂刀不知斬了多少痴情少女芳心,後來逐漸長大,發現平日裏對我百般照顧的師尊竟是個善解人衣的衣冠禽獸,我那些師兄師姐,哪個逃過了他得毒手……若不是我機敏過人,恐怕……」
「如何?」
「恐怕我已失了清白誒!」
「還未請教少俠名號?」
「名號?鄙人不才,江湖人稱辣手摧花小白狼的便是在下。」
醉漢心裏盤算,這小子滿嘴謊話連篇,估計沒一個字是真的。
小白狼?這黑心小子還真好意思往臉上貼金,也不瞧瞧你那黢黑皮膚……
「原來少俠就是小白狼,失敬失敬……」醉漢頓了頓,「青霞宗的名頭在明州府如雷貫耳,我倒是聽過,只是少俠這幅尊榮,恐怕青霞宗是沒本事教……」
許秀自然知他不會信自己胡謅的謊話,畢竟現在兩人誰也不信誰。
「所以我才毅然叛出青霞宗,打算清理門戶哩……怎的,老兄也聽過我名號?」
醉漢不接話茬,反問道:「所以少俠打算如何清理門戶?」
「哼哼……」許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自然是全殺光,連倉里的老鼠都得打兩巴掌才算解氣。」
提起青霞宗時,許秀一臉怨氣,做不得假,醉漢不禁為青霞宗捏了把汗。
青霞宗到底做了什麼,以至這小子如此大的怨氣?
正想着,兩道身影陡然出現在岸邊。
「師兄,你瞧,這狂徒還在壞我青霞宗名聲。」
「哼,跳樑小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