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易沐筠
秦幕明白了,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敢情他這輛跑車,還比不上他真正寶貝的一根毫毛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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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之後,顧杳年有點事情,送完雲佳期回家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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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私人的醫診室。
男人一襲白色大衣,膚色是很病態的白。五官落拓分明。淺棕色的瞳孔似乎天生就裹着那幾分讓人很難不溺進去的溫柔。
易沐筠窩在搖椅里,叼着煙打遊戲,抽空看了眼坐在電擊器前的顧杳年,扯了扯唇:「怎麼回事啊顧大少爺?之前不是對治病什麼的無所謂嗎?怎麼忽然間那麼極端了?」
顧杳年看着面前的易沐筠,依舊是往日的冷酷:「你別管。」
易沐筠「嘖」了聲,挑眉,遊戲打完,他順手把手機翻面,扔在桌上。走到顧杳年旁邊,把電擊儀器安在顧杳年身上。
治療顧杳年這種病,其實很難。服藥可以暫時壓制但起不到多少作用,電擊是最極端的方法,一不小心就能要人命,但恰恰也是最管用的。
易沐筠把煙拿下,折成兩截,隨手扔旁邊的垃圾桶里,嗓音是被煙熏得啞氣:「這要是命沒了別怪我。」
顧杳年一直低着眉,聞言總算抬起了他那雙又黑又沉的眼睛,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聽在易沐筠耳里又是過分的壓抑:「別。最好留一條命讓我愛她。」
「……」
易沐筠猛咳了起來:「我說呢顧大少爺怎麼突然在乎自己的病了?原來是有在乎的人了,成情種了唄。」
顧杳年冷眸微微鬆動了一下。
以前這病怎麼突發都行,他不在乎。但是現在,他一點也不想讓雲佳期看到。
易沐筠開了儀器。
強烈的電流從太陽穴一路蔓延,像樹榦似的極快地衍出無數個小枝丫,很快遍佈了全身。
汗從額頭冒出,一股劇烈的疼痛包着顧杳年。
易沐筠看了眼儀器屏幕。這是應顧杳年自己要求的最大強度的電擊。
這痛,估計除了顧杳年沒第二個人能承受得了了。
易沐筠坐回了自己的搖椅,看着顧杳年的模樣有些發愣。
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要命的程度,他當年不會也這麼瘋吧。
易沐筠隱晦地低了低眸,掀開自己的白色衣袖,露出手腕,膚色慘白,上面,疤疤痕痕縱橫交錯,有直接沿脈搏直接划的,也有斜着很隨意地往骨肉里刺的,有新傷也有舊傷。
算了,他現在也是個瘋子。
顧杳年電擊完,果然沒死。
易沐筠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看顧杳年:「這麼愛她啊?」
顧杳年沒跟他扯這個問題,但易沐筠知道,他絕對是默認了。
「聽說你治過很多人魚?」顧杳年問。
易沐筠身體不由自主地直了直,他笑了:「嗯,你要抓我啊?」
現在很多人都在瘋狂捕獵人魚,科研人員和名門望族這兩類人格外多。顧杳年,算是後者。
顧杳年眼神像一個黑洞,很冷,讓人觸不清眼底的神色:「所以你現在是為了報恩?」
易沐筠的體內是有人魚血的,所以他活了很久都不會死。
易沐筠還在笑的臉瞬間僵住了,整個人就像靜止了似的,大概過了幾秒,他才恢復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不是啊,準確地說,」
他頭靠在椅背上,好像在搜尋腦中能形容這件事的詞語,沉默了一會,他還是那笑,但又分明多了點說不出來的情緒:
「是贖罪。」
易沐筠不想多說,起身:「走,送你回去。」
顧杳年的手機擺在桌上,易沐筠順手撈起,想遞給他,手指不小心按了開屏鍵。
一張鎖屏照片出現。
雲佳期趴下桌上睡得正熟。
易沐筠的手一滑,手機差點從掌心滑落。
她?
她……
他垂着眸,愣愣地盯着那張照片,睫毛顫了顫。
心不由自主地痙攣般地抽搐了起來。
他抬眼看顧杳年,眼圈紅了。
舉了舉手上的手機,易沐筠抿唇,但那一刻,壓抑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緒真的想掩蓋都難,他的語氣是刻意剋制的哽咽:
「所以,你愛的那個女生,是她嗎?」
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真的太久太久沒見過雲佳期了。
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麻木了,會隨着時間淡忘。
可原來都是他以為。一旦他知道了關於雲佳期的消息,那段痛至心扉的回憶就回迅速復蘇起來,佔據他整個大腦。
以痛的形式無比清醒地告訴他。這麼多年,其實你從沒忘掉過她。
曾經那麼愛那麼愛的人,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忘記啊?
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