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死一線
這是什麼?
雪娘看着碗裏黑乎乎的東西,這是人吃的?
「這是村裡還算過得去的人家吃的飯。」
他是在懲罰她,懲罰她不知珍惜。
雪娘默不作聲地拿起筷子,開始吃。
入口發苦,生硬,還帶着一股發酵后的酸味,簡直不能稱之為食物,咽下一口,劃得喉嚨生疼。
剛才是她不知好歹,讓她吃,她就吃。一口又一口,碗中的飯很快下去了一半。
「好了!不想吃就別吃了!」
蕭山煩躁地吼了一聲。
服個軟就那麼難嗎?這脾氣倔得跟毛驢似的。
那飯他一個糙漢子都咽不下去,就是讓她知道民間疾苦而已,這時候倒是聽話了,一口一口的還不停了。
雪娘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身,儘管掩飾,眼裏的凄楚還是逃不過蕭山的眼睛。
「如果你要像馴野馬一樣馴服我,目的達到了!」
她吃他的喝他的,確實不該對主人如此悖拗。
她以後聽話就是了。
也不再跑了。
一個身世成謎,猶如浮萍般的孤女,還能如何呢?
他做得已經夠好了,是她不知好歹。
若他執意讓她做他的女人,也無所謂了。
也許這輩子,她都記不起自己是誰,也許明天,後天,或許一年,幾年......她就死在這山村裡了。
往後的事誰又知道呢!
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雙目無神地走出了廚房。
「老子要馴服你幹什麼!雪娘,你沒有心嗎?!」
伴隨着怒吼,後面傳來碗筷碎裂的聲音。
山村寂靜無聲,月亮被烏雲遮擋,蕭山靠在柳樹上,望着青山的輪廓,頹喪的神情被黑暗掩蓋。
從前,有氣可以痛痛快快地殺一場,也可以騎着千行馳騁一番。
那作為一個獵戶,該怎麼發泄呢?
進山找熊瞎子去?
是他的報應嗎?以往只有他罵哭女人的份,現在竟被一個死丫頭氣得心疾都要得了。
唉,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什麼聲音?
蕭山坐直了身體,目光朝小院裏的卧房望去。
這個時辰,該是睡熟了才對?
凝神傾聽了半晌,越聽越不對勁,起身急速推開院門,跑向屋子。
雪娘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滾,冷汗已經將兩邊的頭髮打濕,昏黃的燭光下,那臉像抹了白面,牙齒死死地咬着下唇,都咬出血來了。
好痛!
像有刀子在身體裏攪來攪去,凌遲也不過如此。
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雪娘!」
蕭山帶着一股寒氣衝進來,抱住她翻滾的身子,眼中又驚又慌。
「怎麼了這是,哪裏疼,肚子?怎麼回事?」
因為吃了那碗麩皮野菜飯?
「蕭......山。」
雪娘死死抓住蕭山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里。
「我,不是,不是故意打翻的,對,對不起,我要死了,謝謝,你照顧......」
「該死的!這時候說這個做什麼!老子不准你胡說八道!「
咆哮聲振聾發聵,雪娘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笑來。
真的,謝謝了。
沒有死在外面,也沒死惡人手裏,她已經很開心了。
他是個好人,也許會為她堆個墳包,這樣她也不至於做個孤魂野鬼。
她真的,太累了。
「曲玲瓏可以救你的,她可是被皇後娘娘稱讚過的女神醫,別怕,什麼都別怕。」
蕭山的冷靜全沒了,抓起衣服給她穿上,背上就向外跑。
「皇后......娘娘......」
混沌的腦子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仁愛,慈祥,雍容華貴。
「別睡,雪娘!睜開眼睛!」
蕭山的速度很快,他奔跑在山道上,像敏捷的獵豹。
雪娘還是沒有撐住,手臂鬆開,軟軟地從他的肩頭滑落。
「雪娘!別睡!是我錯了,不該逼你吃飯,等你好了,使勁打我!「
此刻的蕭山,無比痛恨自己的強勢,雪娘受了多少苦,身子多羸弱,他總把軍中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做什麼。
體驗什麼民間疾苦,她體驗得還不夠多嗎,從一個千金大小姐淪落到囚奴,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他該當寶捧在手心,呵護疼寵,摔一個碗算什麼!對他冷臉又怎樣,只要活下來,讓他做牛做馬也願意!
只要她活下來!
「雪娘!別睡!只要你活下來,我幫你找家人!」
家人?她還有家人嗎?聽到家人她心底全是排斥。
「不,找......」
雪娘又咬了咬斑駁的唇,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她也不想死啊,剛才太累了,真想就此睡去。
可這個男人,太嘮叨了啊!
「好疼......」
「肚子疼嗎,是怎樣的疼?」
為防止她睡過去,蕭山穩着急躁的心情試圖與她聊天,每次等待回答時間很長,但他可以根據她急促的呼吸和胸口的起伏判斷。
這一天說的話,真是比過去半年說的都多了。
「比鞭子,打的,還疼......」
「疼就咬我,這樣疼就能轉到我身上。「
「太,硬了,咬不動......」
「那以後好好養身子,力氣大了就能咬動。「
......
「蕭......山,我,好像,見過你。」
蕭山已經跑到了曲玲瓏的破醫館,使勁地跺着門,沒有聽見雪娘最後的話,就算聽見了,也不會當回事。
在門開的剎那,雪娘也徹底陷入了黑暗。
曲玲瓏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掏出祖傳的那套回陽九針,也不顧忌什麼,直接扒光雪娘的衣服。
九針一出,輪迴變,天命逆,將死之人,倒逆一刻,巧奪生機!
可見,雪娘是真的不好了。
丫鬟素眠點了兩個油燈放到床邊,一臉心疼地看着床上的人。
雪娘太柔弱了,上次見她才剛剛能下床,這才多久啊,竟是生死一線了。
希望她能挺過去,要不然他的夫君還不知做出什麼事來,看着怪嚇人的。
素眠悄悄地瞅了一眼旁邊眼睛發直,宛若雕像的男人。
每次來,都像是找麻煩的,這次差點連門都踹破了,嚇得她以為來了悍匪。
救妻心切,她也理解了,只希望雪娘以後好好的,讓這兇悍的男人少來幾次醫館。
大半夜的,這番動靜,也不知吵了周圍人家沒有,她膽小,和小姐兩個弱女子隱在這橫門深巷,別引來什麼麻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