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行(下)
其實仔細想想:明塔和哈迪斯,前者代表厄洛斯,厄洛斯和哈迪斯——不都是他的甲方/上司嗎?
如果你的兩個上司同時掉進水裏……
好耶!
蘇奈捂住嘴唇:「嗚嗚嗚嗚我不會游泳。」
伊莉絲:「嗚嗚嗚嗚嗚我也不會。」
對於伊莉絲而言,明塔和哈迪斯也都是她的上司。
兩人對視一眼√
下一秒,蘇奈撲到船舷邊:……不行果然還是不行的吧!明塔可是他的朋友啊!
他正着急間,又聽「撲通」一聲,一個壯碩的影子躍進河面。
是卡戎。
終究還是這位冥界船夫扛下了所有。卡戎把兩人撈上來,哈迪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綠髮寧芙則抹了一把臉。
他們兩個落水的情況很詭異:兩人既沒有掙扎也沒有呼救,像浮木一樣飄在冥河上。
這段冥河是斯提克斯河的分支,如果是不具備浮力的阿刻戎河,兩人估計會直接沉底吧。
被卡戎撈起來后,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像是在等待誰打破沉默。
……對於先關心誰這個問題,蘇奈直覺要慎重考慮。
他同時關心道:「哈迪斯大人明塔你們沒事吧?」
排在前面的哈迪斯聲音柔和道:「沒事。」
排在「哈迪斯大人」後面的明塔表示有事。
她的眼神像刀一樣,從蘇奈身上刮過。蘇奈一個激靈脫下外袍,披在渾身濕透的寧芙身上。
綠髮寧芙眼神收斂。由於蘇奈的外袍只有一件,在這種情況下讓給柔弱畏寒的女性是十分合理的,哈迪斯也沒有意見。
總不能讓蘇奈脫褲子給他吧。
更何況他還排在了前面。
緊張的氣氛終於在他的努力下端平了。蘇奈小小舒了一口氣。
卡戎站在船頭,輕輕一撐船桿,船遠離河岸。
蘇奈想放鬆一下氣氛,故意調侃道:「卡戎大人,這次怎麼不收我們的金幣呀?」
卡戎回答:「冥王與隨行的人坐船無需金幣,這是規定。」
蘇奈眨巴着眼睛:「這個規定又是誰定下的?」
卡戎望向在默默用神術烘乾頭髮的冥王大人。
哈迪斯揪着自己的一撮頭髮,抬眼:「是我定下的。怎麼?」
「為什麼一定要金幣才能過河?普通的銅幣不行嗎?」蘇奈問,他好奇好久了。
「也不是不行。」哈迪斯坦言,「只是能收金幣,我為何還要收銅幣?」
想不到冥王大人還是個財迷。
蘇奈並不知道冥王除了象徵死亡外,另一個稱號就是「財富之神」。
「但是,過河要收一個金幣的費用是否也太貴了點?」他小心翼翼道,「在人間,並不是所有家庭都捨得拿出一個金幣給死者的。」
蘇奈記得厄科和他說過:一枚金幣相當於十枚銀幣、一百枚銅幣。
金幣在市場上也不常見,流通的貨幣基本以銀幣和銅幣為主。
當初厄科給他的那一袋子錢,總共也才不過四十九枚銅幣呢!
「你覺得不合理?」哈迪斯抬起眼睫。
「哎呀,也不是說不合理的意思,我就是覺着吧,普通的亡靈想拿出這筆錢有點困難……」
「你覺得不合理。」哈迪斯肯定。
蘇奈用力點了一下腦袋:「嗯!」
伊莉絲震驚地看着他:一個精靈,居然膽敢質疑冥王的決策……
肩頭披着精靈外袍的綠髮寧芙,瞟了一眼哈迪斯,又看了一眼蘇奈,對兩人接下來的對話興緻缺缺——
他大概能猜到了。
果然,虛偽的冥王,為了討得心上人的歡心,思考片刻后開口:「那就銅幣吧。只要二十個銅幣就能過河,你覺得合理嗎?」
「啊?」在下葬時,活着的人往往會往死者嘴裏塞錢幣作為過路費。蘇奈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二十個銅幣,亡靈嘴裏塞不下吧?」
哈迪斯手指用力抓了一下:「一個銀幣!相當於十個銅幣,不能再少了!」
蘇奈也看了出來:再減少下去的話,這位「財富之神」就要生氣了,他連忙舉起雙手雙腳贊成:「好耶!一個銀幣好耶!」
船在這時晃蕩了一下。
蘇奈身形不穩、差點翻出船舷時,始終眯着眼睛、對這個話題明顯不感興趣的綠髮寧芙及時抓住他的手。
動作比哈迪斯更快一步。
蘇奈驚魂未定,緊緊握着對方的手。
明塔的手好暖呀。
倒是他自己,因為把外袍交了出去,冥河上的陰風可一點也不溫柔,蘇奈的手此時冷冰冰的。
綠髮寧芙——厄洛斯見狀,扯下肩頭的外袍還給了他。
蘇奈克制住打噴嚏的衝動:「明塔你、你不冷嗎?你渾身都打濕了,應該比我更冷吧?我沒事,衣服你穿着吧。」
「我不冷。」
他捏了捏他的手。
熱度從手心傳來,旋即覆蓋住蘇奈的手背。
暖烘烘的溫度傳來,蘇奈點點頭,相信對方不冷。
這兩個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
一旁的哈迪斯:「……」
他覺得心好冷哦。
一旁的伊莉絲:「……」
她覺得自己不該在船上,而應該在河底。
伊莉絲想不明白:明明是這三個人的故事,為什麼她會出現在畫面中啊?!啊??!!!
帶着悲憤的心情,伊莉絲主動走到船頭,與卡戎待在一起。
……
厄洛斯抬頭,輕遠的目光眺望前方的河流。
他拿出黑袍,給蘇奈披上。
「咦?這個不是被……」蘇奈顧及冥王在場,也沒有說破,而是用眼神表達疑問:愛神殿下不是已經收回黑袍了嗎?
「這件是我的,暫時借給你。」
「你要保管好。」
厄洛斯收回黑袍,是不想令其再度落入哈迪斯的衣櫃。
蘇奈高興地披上,點了點頭。
……
船行駛來到亡靈聚集的河域。
就連在河岸上苦等了幾十上百年的亡靈、這部分已經麻木的亡靈,也不禁紛紛睜大眼、臉上久違的流露出震驚的神情——
這還是它們第一次,看見卡戎回程的船上有人。
而且還是四個。
被亡靈的眼神聚焦,儘管從前經歷過一次,蘇奈也還是感覺渾身不舒服。還好黑袍為他隔絕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他朝「明塔」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接觸到他的眼神,厄洛斯沒來由地想起,自己降臨在科爾喀斯時,水澤精靈對自己面部皮膚的冒犯。
他堅稱那只是「感謝的冒犯」,是家鄉表達感謝的方式。
哈迪斯連續答應了他兩個請求,他為何不繼續以那種冒犯的方式、對哈迪斯表達「感謝」呢?
不經意間,厄洛斯的唇角微微揚起。
他以看「冤種」的眼神,掃了哈迪斯一眼。
哈迪斯莫名其妙。
他偏過頭:「我察覺到了,那隻地精的氣息。」
哈迪斯從船上起身,對着船上的一眾婦孺交待:「在這裏等我。」
他的身影一晃,隨即出現在河對岸。
亡靈們因為他的突兀而驚呼連連。
更令亡靈驚慌的事發生了——它們腳下的大地,驟然開裂!
「還不出來?」哈迪斯淡淡道。
隨着土地的龜裂,躲藏在其中的盤斯特,猛然躍出!
它的目標不是冥王——開玩笑,它是失了智才會選擇與冥王剛正面。
盤斯特轉身就跑。
它只想逃跑。
亡靈們在這一變故下四散奔逃,盤斯特抓住機會,混入亡靈的汪洋,往它們奔逃的方向跳躍。
亡靈的數量越密集,越有利於它的逃跑。
這樣,冥王便不能放大招,除非他想連這群礙事的亡靈一起毀滅。
哈迪斯冷眼旁觀。
他開口:「冥界的土壤,以冥界之主的身份,我命令你們聽命於我。」
腳下的土壤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