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方，你不該回來的！
“小靜，你不能這樣跟陳叔叔說話。”我見陳玄道和陳小靜二人把氣氛弄的很尷尬，便佯裝憤怒的小聲說了陳小靜一句。也不等陳小靜出言回復我，走過去將陳玄道拉到一邊。
隨後，我關心地問:“陳叔叔，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方，先不說我，我的事一言難盡。”陳玄道說完了口氣，“我答應過小靜，只跟你說一句話，小方，你不該回來的！”
“為什麼？”我驚愕地問，感覺到陳玄道話裏有話。
“你忘了十年前你離開村子的時候，你奶奶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了？”陳玄道不答反問。
我聽后一怔，腦海里迅速浮現出十年前奶奶在我離開西王村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小方，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永遠都不要回來！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但是奶奶病危，我不能不回來盡孝！”我咬牙堅定地看着陳玄道說。
陳玄道苦着眉頭搖了搖頭，若有所指地道:“小方，你不回來才是對你奶奶最大的孝心。你不知道，這十年來村裡都發生了什麼……”
“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不是說好了就一句話？都說了不止十句八句了吧？”正當陳玄道想要說一些事的時候，陳小靜在不遠處高聲催促起來。
陳玄道擔憂地看了陳小靜一眼，然後對着我目光深邃地道:“小方，有些事我不方便現在跟你說。你奶奶臨終前，把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託付給了我。今晚子時三刻，你來黃木嶺找我！”
說完，陳玄道似乎是在畏懼什麼。也不等我回復他答應與否，轉身就往東王村的方向走去。
看着陳玄道逐漸遠去的背影，我的心異常的沉痛。
方才陳玄道告訴我一個很重要的訊息:我的奶奶，已經過世了！
從水口橋往裏走到我家並不遠，但我卻好像走了這輩子以來最長的路。
奶奶的音容一直在我的眼前徘徊，童年的往事不斷地在我的腦海里浮現。
我現在很自責，為什麼這十年來我都不回來，以至於現在連她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連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都沒有。
村裏的嗩吶聲並不是從我家裏傳來的，而是在我家往西北方向走，坐落在半山腰的一處兩層樓的木房子裏傳來的。
我知道，那是我小學同學陳霞的家。
聽陳小靜說，今天是陳霞的頭七。
七天前，陳霞在去縣城採購的路上，因為意外墜落懸崖。
村民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那時的她，已經被摔的四分五裂。身上的很多肉，也被山裏的豺狼虎豹吞噬，部分部位都露出了錚錚白骨。
陳霞的父母，含淚將陳霞的屍體拼湊起來。找不到的部位，請村裏的術士，也就是陳小靜的三爺爺陳天丁幫忙，用摺紙代替。
村裏的老人說，如果不把屍體拼湊齊全，在黃泉路投胎的時候，那些牛鬼蛇神是不認的。到時候只能是孤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
我無暇去聽關於陳霞的悲慘故事，一個人坐在奶奶的房間裏。看着那張孤獨的小木床，腦海里一次又一次浮現起，小時候在這張小木床上纏着奶奶給我講故事的畫面。
我出生后不滿一歲，我的父母跟陳霞一樣，在去縣城採購的路上失足掉下懸崖，雙雙失去了性命。我的爺爺，在去找他們倆的過程中，不小心踩到了馬匪埋的地雷，從此撒手人寰。
這些年來，
沒有奶奶就沒有我。奶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可她現在也離開我了！
奶奶，你為什麼這麼狠心？連跟我道別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默默地流淚，默默地責備着自己，也埋怨着奶奶。
若不是陳默忽然從屋外走進來，我也許會一直這麼傷心悲慟下去。
陳默手裏面端着一個粗陋無比的木盒子。
他一臉悲傷地看着我道:“小方，這是我、我爸還有陳老師在料理你奶奶後事的時候，整理的一些你奶奶的遺物。當時他們差點就跟着你奶奶下葬了。是我極力將他們留了下來。我想，有了它們或許會讓你好受一點。”
說完，陳默將手裏的木盒子遞給我。
我接過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將木盒子打開。
裏面儘是一些梳子、錢袋、手帕等奶奶常用之物。此外，還有一張奶奶年輕時候，在還沒有來西王村隱居時候的照片。
那時候的奶奶，雄姿英發、滿面壯志。手裏除了拿了一把經常用的桃木劍，還有一個奇怪的鈴鐺。
小時候，我很多次追問過奶奶，她手裏的這個鈴鐺是什麼。她一直沒有回答我，而且還告誡我不該問的別問。
現在，這個奇怪的鈴鐺的秘密，也因為奶奶的去世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也沒有人想要知道它是什麼。
“陳默，我奶奶葬在哪裏？”我合上木盒，擦乾臉上的淚痕問一直站在我身邊的陳默。
“雙龍嶺，”陳默回答，“聽我三爺爺說，這是你奶奶生前就給自己選好了的墓地。”
我聽後點了點頭，以前也多次聽奶奶提起過雙龍嶺，但沒有想到是她給自己找的墓地。
時候還早，在陳默的引導下，我們倆來到了坐落在村後山的雙龍嶺。
看着嶺上，安葬着我奶奶那一座孤獨墳墓。
我的心彷彿已經停止了跳動，整個人窒息地喘不過氣來。
我跪在那座新墳前，面對着它，淚流滿面地道:“奶奶，不孝孫兒回來看你了！”說完，我猛地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轟隆！
就在這時，晴朗的天空忽然打了一聲巨雷。
震得周邊叢林裏的山鳥都四處亂竄起來。
天空也忽然烏雲密佈，一場突發的大雨就要到來。
陳默抬頭看着即將下雨的天空，難怪擔憂地對着我道:“小方，三月的天就像孫猴子的屁股一樣，說變就變。這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咱們快回去吧！”
“嗯。”我覺得陳默說的有道理，又在奶奶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跟着陳默往回走。
才剛邁開一步，又是“轟隆”一聲，一陣猛雷瞬間在我的頭頂炸裂。繞是如我這般隱身堅定，也不禁被這猛雷嚇得一個娘蹌。
“小方，你沒事吧？”陳默立刻過來扶住我，關心地道。
“沒事。”我對着陳默道，“可能是我太傷心了，沒顧及眼前的路。”
“小方，人死不能復生。你想開點。”陳默安慰我道。
我點了點頭，在陳默的攙扶下往回走。
“小方……小方……”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背後有在喊我名字的聲音。
這聲音桀桀的，甚是瘮人。
我忍不住往回看，後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猜這可能是我太想奶奶產生的幻覺，便回過頭繼續往回走。
可我剛回頭，那桀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不禁駐足，皺着眉頭看着陳默問:“你沒有聽到有人在喊我？”
“沒有。”陳默一臉茫然地道，“現在雙龍嶺就你我二人，我不喊你，怎麼可能會有人喊你？小方，別疑神疑鬼的。我們再不往回走，就要被大雨淋成落湯雞了！”
趕在大雨下來之前，我和陳默安全回到了家。
這一次，我是來到陳默的家裏。
陳默的家，在陳霞家的對面，同樣是半山腰處，可以俯視整個西王村。
看着被大雨覆蓋的整個西王村，我傷心欲絕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平靜。
這次回來，讓我詫異的是村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恐懼我，害怕我。而是對我主動笑着打招呼。有些不是很熟的人還主動過來噓寒問暖，擺出一副甚是親密的樣子。
受過高等教育，有過良好家教的我，自然不會跟他們吹鬍子瞪眼。不僅跟他們寒暄，還主動跟他們聊一些村外面的事，氣氛倒也顯得非常的融洽。
午飯時分，大雨終於停了下來。
在陳霞家幫忙料理後事的陳衛國也回來了。
他看到我后，先是一詫異，然後臉上露出久違的和藹的笑容道:“小方，你打算回來幾天？”
“還不知道。我想多住幾天，跟陳默好好敘敘舊。”我回答。
“敘舊就不必了！”陳衛國道，“你本來就是回來見你奶奶最後一面的。只是很遺憾，你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也沒能送她最後一程。上午的時候，我看你和陳默去了一趟雙龍嶺。我想，你們倆一定是去你奶奶的墓地吧？”
“是的。”
“現在，你該做的都做了。沒什麼事，吃了午飯後就走吧！村裡人不歡迎你。”陳衛國冰冷地道。
“不是，陳叔叔。我怎麼看這次村裡人見到我挺開心的。我……”
“那都是我三叔吩咐他們做的！”陳默毫不顧忌我的情緒地打斷了我的話，“三叔跟村裡人說，好生對待你，可以要你儘快離開。不然，你是不會安心離開西王村的。”
“……”
聽了陳衛國的話，我心如死灰。好不容易從奶奶突然離世的傷心裏找了點慰藉，就被陳衛國無情的扼殺了！
我的世界又佈滿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