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內芯之人
本家主宅的一個房間裏，十七歲的少年長呼出一口氣，看向自己的雙手，用力握了握，還是有些恍惚。
回到這個世間已經十七年了，他還是忘不了當年師傅為了獨佔他煉製出的丹藥將他殺害的事情，每每想起來，他的元神都會痛苦萬分，他曾經去家族裏的煉丹房試圖煉丹，卻連一顆最基礎的下品丹藥都煉製不出來了。
他甚至開始憎恨曾經的自己為何要做丹修，做個普普通通的劍修或者琴修不好嗎？不會有人眼饞自己煉製出來的丹藥，用兵器或樂器快意恩仇，像當年那個西雲魔主一樣，能跟友人打遍天下強者登上高峰，即便後來隕落，對於他來說也已經是讓人羨慕萬分了。
“顧涼心啊顧涼心，這個世界，怕是已經沒有人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死的了。”他心裏自嘲着，再次呼出一口濁氣。
由於他死時處於半仙境，肉身死去時元神還保留了一部分的修為，獲得新肉體后讓他看上去能夠比同齡人修鍊得更快，實際上只是將元神上的修為慢慢過渡到這個新身體上罷了，只不過近期那被師傅殺死的噩夢越發頻繁，修為上漲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將修為過渡到新身體也算是漲修為，所以出現心魔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沒準以後還要渡劫呢！”他張開手倒在床上，將視線落到了窗外。
說句實話，他不喜歡這個家。
血脈至上，然後就是實力至上。
有血脈沒實力的本家人，是廢物，有實力沒血脈的外家人，是外人，怎麼樣都入不了這些本家老人們的眼，在他們眼裏，像是他這種有血脈有實力的本家人，才是重點照顧對象，但他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這樣的氛圍壓抑令人討厭，有時候他會因為這種環境，根本吃不下飯。
“說起來，四年前在家裏大鬧了一場的那個寧長生怎麼樣了？這次篩選賽會來嗎？”寧長梟喃喃自語，“跟西雲魔主一個名字，真的讓我有些懷念了……希望能見到他。”
他話音一落，空氣中的氣息發生了些許變化，他立刻坐了起來，看到了坐在窗框上翹着二郎腿的人：“這麼想見到我，真是讓我感動無比啊！”
寧長梟看着來人，一下子並沒有認出是寧長生來，整個人立刻警惕拉滿，冷眼看着他。
“得，認不出我了？”寧長生聳了聳肩，“我是寧長生，這個身體是寧長生的，靈魂呢，是寧長生的，所以我從裏到外都是寧長生。”
寧長梟眸子微微眯起：“我記憶中的寧長生，不是你這種性格。”容貌的話，確實是同一個人，因為骨相一樣，但是內芯……
“都說了，我是寧長生。”寧長生開始玩起了文字遊戲。
寧長梟沉聲：“內芯是不是，還值得懷疑。”
“噗。”寧長生失笑了，“我聽曲星辰說過，顧涼心玩不懂文字遊戲，這麼一看，確實如此啊！”
寧長梟蹙眉。
曲星辰？當年那個妖修白龍？那個數一數二的煉器大師？
等會，這性格，還有他自己壓根沒提過自己前世的名字，這寧長生怎麼回事？而且此人是如何知道他是顧涼心？！
“丹修元神中都會帶有一股奇特的葯香，你也不例外。”寧長生彷彿看出寧長梟的疑惑托起腮幫子，“至於我為什麼認為你是顧涼心，至少我認識的元神能夠保留部分修為的丹修里，沒有一個人會叫我西雲魔主，做排除法后，也只有你一個沒跟我接觸過的顧涼心了。
”
“你！你是？！你真的是？！”寧長梟腦筋這下轉過來了，“西雲魔主寧長生？不對，不可能啊！原本的寧長生呢？你難道……”
寧長生換了只手托腮：“我來這，是感覺到你的修為異常，猜測你會不會是跟我類似的情況才來的，但現在通過我的感知來說，你是自然獲得了這具身體，跟我不一樣，看來我白來一趟了。”
“什麼意思？”寧長梟問。
寧長生從窗框上跳下來：“有人，給寧長生送了一本禁忌的獻祭之術，燃燒了自己的靈魂，把我召了過去，把我困在了這身體裏，我若不為他報仇，我會灰飛煙滅，現在時限只剩一個月不到。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獻祭之術，你可有眉目？”
寧長梟下意識地搖頭：“我記得五十年前，仙修將魔修都殺乾淨了，後來又蹦出了不少邪修，但後來也被肅清了……獻祭之術應該是屬於邪修的東西……難道那些邪修沒有被清理乾淨，還混在人群之中危害其他人嗎？”
“不說邪修了，光是魔修，真的能殺得乾淨嗎？”寧長生心生疑問，“說起來，這些肅清活動，又是什麼人發起的，你有聽說嗎？”
寧長梟：“我認為是殺不幹凈的，不管是邪修還是魔修。至於肅清，是十大家聯手乾的，至於誰提出，我也不清楚。”
寧長生聽着，默默將“十大家”記在心中。
整個神夏，有十個修仙大家族，這大家族跟他那個時代的修真門派差不多，掌管着大量修真資源，向外招收弟子，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都會聯合起來一起解決，但不管怎麼樣，都會有一個發起者。
姒、夏、湯、羅、寧、景、齊、宋、慕容以及軒轅的十個家族，他們手裏雖然有大量仙修，但真要將魔修趕盡殺絕，並非易事，就更別說邪修了。
邪修是修真者走了歪路后的姿態，不管是仙修還是魔修，都有可能成為邪修，所以他和寧長梟都不認為邪修能被肅清乾淨。
“說起來，我投入這具身體降生之前，確實有感受到被什麼東西召喚了。”寧長梟突然想起了什麼，“但具體情況我記不清了，或許我那種情況，也屬於禁忌之術？”
寧長生提議：“有沒有興趣，聯手一起調查？畢竟這怎麼想，都有可能是我們身上的定時炸彈。”
寧長梟點頭：“嗯，我是有這個打算的，不過是得離開了這裏后，這裏的人把我看得太緊了，我想發展自己的勢力都難上加難。”
“大天才嘛，沒辦法。”寧長生拿出手機，“加一下聯繫方式，我們網上聊。”
此時寧長梟突然想起什麼，奇怪地問：“說起來我們這裏有一個無死角的監控……你闖入主宅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被發現……你做了什麼？”
“涼心，本座曾被曲星辰取過一個特殊的稱號。”寧長生抬了抬下巴，臉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寧長梟看着，越發感覺這西雲魔主比當初曲星辰所言的要欠揍不少。
“‘法器破壞師’，而且還是那種外面看上去沒問題，裏邊卻被我攪壞了的破壞。”
“……”寧長梟撫額，“我怎麼感覺你還挺驕傲自豪？”
寧長生扭頭看向外邊的月亮：“沒辦法，友人已經不在了，這樣的稱號不可能再有了。”一想到曲星辰的龍骨還等着他去收，他內心就有種焦躁的情緒。
他現在就想把寧家給攪翻天，然後立刻跑去東淵西海找到那具龍骨，他真的不希望曲星辰的龍骨繼續在海邊被海水沖刷了。
曲星辰說過，他因為討厭海，才從東淵深處的龍域裏溜出來，如今他的龍骨在東淵西海被海水沖刷侵蝕，他怕是會死不瞑目吧……他的元神要是還在，怕是能氣得凍出一片極寒域來。
只可惜，人以外的種族，肉身被毀后，不會有元神停留在世間，死了，就真死了。
“不在了？”寧長梟眨眼，“說起來我死之前就聽說曲星辰失蹤了，西雲魔主也失蹤了，後來修真界的風氣發生了改變，開始歧視魔修什麼的……”
“嗯，我金身已經被毀，我元神本來被封印，但是因為千年前靈氣突然消失而得以從封印中溜出來。”寧長生也不隱瞞，“至於曲星辰，我前日在拍賣所拍下一株佔有曲星辰龍息的龍枯草，丹修的你應該知道龍枯草意味着什麼吧？”
寧長梟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安慰失去摯友的寧長生，沉默了一會，問：“篩選賽后，我可否跟你一起去看看他？”按照寧長生的性子，肯定是會想方設法弄清楚龍骨的位置。
曲星辰於他有恩，他也想再去見見那位妖修。
“好啊，他要是見到你，應該挺高興的。”寧長生回頭淡淡一笑，“他沒少跟我提你，總是說你很棒很厲害，可以的話，還想帶着我到你那去蹭點丹藥當糖吃。”
寧長梟聽了沒忍住笑出了聲：“是嗎……？當糖吃……？哈哈哈！不愧是他！好，等以後我能再煉出丹藥，我一定送你一些當糖吃。”
“打住！說要當糖吃的是曲星辰，不是我！”寧長生伸了個懶腰，“好了好了，我該走了，祝你今天晚上做個好夢，兄弟。”
寧長梟目送走了寧長生，神色逐漸落寞了下來。
好夢嗎？自從被將自己養大的師傅親手殺害后，就沒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