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縉雲紅
辦公室里飄着一股淡淡的不可名狀的茶香,何蘋兒一個人坐在坐椅里,見樂滔他進來了,並沒有起身,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指着對面道:“滔滔,難得來我這兒坐坐。”
他走過去,沒有在椅子坐,而是把屁股半靠在桌上,瞥了眼何蘋兒,笑着說:“避嫌,今天咋這麼清閑?剛才我看見董事會的人在開會,幾個董事都來了。你去寧波出差回來我們還沒見過,寧波那邊是怎麼回事?”
何蘋兒嫣然一笑,欠了下身,給他倒了一杯茶,似乎有點氣憤的說道:“說起來還真有點奇葩。寧波這家公司成立得不久,但是還是拿了金融牌照的,是個像模像樣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公司。本來他們好不容易以支持豐都牧業的名義在當地銀監會行批了個股權資金募集。剛開始的時候股權資金募集得挺好的。但他們的董事長心術不正,腦殼一熱就把募集的資金先挪用投資河南一家醫院,想把後來募集的資金再拿來投資豐都項目。可能事前有預謀,他們在銀監會批額度時就放大倍數的。結果搞炸了,風向變了,他們的股權資金募集沒有完成目標計劃,沒有資金投到豐都這邊來了。他們的資金鏈就斷了,現在也在想辦法,但現在面臨銀監會的檢查,沒有可能能在銀監會批得到新的股權資金募集,資金的事一時半會都難以破局。所以他們一直在拖時間,後果會很嚴重。”
“寧波那邊出了事,本來是那邊基金公司負責就是,無非是走法律程序。但壞就壞在本夔基金作為管理人對寧波基金公司的出資額負有連帶責任。這是當時謝總迫於心切答應的,合同條款明明白白地寫着的。現在出資人跑路,還卡在這個時間點兒上,本夔基金根本沒有後路。”何蘋兒抿嘴說著。
“那天你走之後,謝總跟我們公司說實在找不到投資人,還是我們公司自己先投資。把第一筆資金先打過去。”樂滔給何蘋兒交待。
“那是謝總單方面的想法,在董事會上恐怕不會有那麼順。”何蘋兒有點焦慮。
“你怎麼知道?”樂滔疑問。
“事前有董事在我那裏了解情況,我把情況如實的告訴他們。”何蘋兒說道。
“謝總在董事會開會之前把我叫了去,交待了幾句。一會兒董事會開會不順,他會發微信叫我們倆進去,幫他頂一下。他叫我們倆準備好說詞。”樂滔給何蘋兒說開了。
“我還真不知道在董事會怎麼去說服董事們。”何蘋兒一臉茫然。
“你對豐都這個項目是怎麼看的嘛?”樂滔想聽聽何蘋兒的看法。
“如果從財務指標分析的角度,豐都這個項目的各項指標都很好。無論資產負債率,速動比率,總資產周轉率,財務內部收益率,投資報酬率等等,都看起來很好。但往往好的指標讓人忽略了風險的存在,最高明的風投總是能看到這些光鮮指標下面潛在的暗流涌動。那就是農業項目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很難把握。我用“天災人禍”四個字來比喻潛在的這種風險,瘟疫發生算天災吧,怎麼防範?找保險?我們農業保險機制還沒有健全起來。降價,大幅度降價算人禍吧,供大於求。問題在於我們國家的大數據分析系統還沒建立起來,有關的信息是相對滯后的。豬肉市場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豬肉一漲,社會上就馬上發展養豬。不到三年,生豬過剩,豬肉暴跌,社會上無人問津。豬肉價格指數時上時下,就是這種不確定性的體現,當然牛肉也不例外。
”
何蘋兒一口氣說了一大通。
“機會是有的,但機會總是伴隨着風險。我不是很看好,投資畜牧業表面上看似上風光無限,燒錢厲害不說,同時上述說的這些不確定性如影隨形,從投資那一天開始就會一直跟隨着我們。風控早就提出了風險點,但是在謝總的引導下,我們還是簽了投資協議。謝總大智慧,看到的是超乎我們之上的東西。謝總是大神,非我們這些凡人能比。”
何蘋兒補充完,聳聳肩。
“別在老闆後面說些牢騷怪話。”樂滔又開始調皮起來。
“沒有啊!謝總看這個項目不錯,他的眼光要遠大一點。但是其它董事注重短期效益的就要考慮風險的因素了,他們很難跟着去冒這個險。”何蘋兒繼續說到。
樂滔盯着何蘋兒看了一眼,然後把何蘋兒遞過來放在桌上的茶杯端起來,輕抿了一下。
“你看我幹嘛呀?有什麼就說什麼。”何蘋兒嗔怪。
“這茶怎麼是甜的?甜茶?我還是第一次喝甜茶。湯色還是紅的?”樂滔端起茶杯看了一下裏面的茶水,又喝了一下。
“這是縉雲山紅茶,味道大不一樣吧。縉雲山紅茶簡稱縉雲紅。紅茶一般是發酵茶,縉雲紅卻不是發酵茶。縉雲紅只是湯色是紅的,其他和綠茶製作的工藝是一樣的。最大的差異就是這茶是甜的。產量很少,說山上只有幾畝地產。這可是頂級的縉雲紅,一般人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何蘋兒誇獎到。
樂滔端起茶杯,嗅了嗅,便感覺一股濃郁芬芳的茶香撲面而來。口中茶水下去后,香氣回甘從喉嚨深處緩慢細出,持久異常。不由得贊道:
“真是好茶啊,這香味的確不一般。”
“再來一杯?”何蘋兒又給他往杯里注入了一杯,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端起茶杯又品了一下,果然是甜度適可,濃郁馥香,回味無窮。
“怎麼得到的這茶?”樂滔問道。
“我去縉雲山紹龍觀化緣,道長送我的。”何蘋兒答道。
“去紹龍觀?你這川大的才女還有什麼心事需要道家化解?”樂滔邊看茶杯邊奇怪地問道。
樂滔剛說完,略一回頭,卻見何蘋兒眼神已經遊離在別處,平時清澈的眼睛今天卻飄着一絲輕煙般的惆悵。
“怎麼啦?”樂滔低下頭近身關切地問。
“沒有什麼。”何蘋兒把眼神收了回來,定了定神問樂滔:
“我們剛才說項目的事還沒說完呢。你有什麼看法?”
樂滔沉吟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何蘋兒項目行還是不行。
他吁了一口氣,娓娓說來:
“這是我來公司以後,很久時間才得到的體驗。公司有兩種類型的人,第一種人是幫公司把關堵口,就好像足球隊的守門員。這類人多半來自公務員中因各種原因轉行和高校畢業飽讀詩書類。往往他們在工作中防範是擺在第一位的,對待任何新生事物都是持有色眼鏡過濾了一番。在此過程中,引經據典旁徵博引是他們最拿得出手的手段。或是以他們在曾經工作過的單位獲得的經驗告訴老闆這樣做不得那樣做不得。把關堵口排危堵漏,把各種不利於公司的風險,那怕這種風險只是毫髮之間他們都會阻擋在外。”
“第二種人是幫公司開源通流。就好像足球隊的前鋒。這類人多半來自業務第一線,處於業務鏈條最前端的工作人員,因為他們處於市場的最前沿,真槍實彈的戰鬥在前線,直接和客戶打交道,接觸到真正的產品使用者和市場,對流量和業務直接負責。他們奮鬥在一線,被譽為“開拓者”或“推土機”。他們擁有最敏銳的嗅覺和最細微的視角,競爭對手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市場的瞬間變化都被他們掌握的一清二楚。他們的工作也極為辛苦,經常是東奔西跑起早摸黑,窮於和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周旋應付。”
樂滔繼續演繹。
“把關堵口圖的是防範,開源通流圖的是發展。他們在給公司領導提供的決策建議大多數時候是相左相右。打個比方來說,坐在駕座上和坐在付駕上對前方的感覺完全是兩回事。這背後的邏輯你一定要想清楚。”樂滔打的比方讓何蘋兒有所觸動。
“看來你已經有了好的定見和辦法了?說來聽聽。”何蘋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