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十 章 童年往事 (三)

第 一十 章 童年往事 (三)

到死我也不知道童年與少年到底以多少歲為界限,只能告訴各位,那個時候我的所見所聞,沒有所想,因為太小。

家裏一直沒有錢,沒有米,母親老對別人說又要斷頓了,我聽了總是揭開米缸,分明還有嘛,只是快要見底了。現在想來,孩子的思維認知真的精準,沒有就是沒有,不能有說成沒有。家裏糧食緊張是我體會最深的,大約只有三歲的樣子,白蘿蔔我吃得挺香,母親說我嘴巴辣紅了還要吃,我記得最清晰的是母親用瓦罐抓一把米,放在灶里煨熟,然後二姐和三姐爭着喂我,其中,她們會以太燙自己試試,這樣可以混點在自己嘴裏。總是在我吃完了后還聽得見她們爭着刮罐子,那聲音特別刺耳,到現在彷彿還能聽見。每每我們放學回家,母親躺在床上,那時我們非常害怕母親生病,只要是睡在床上,我們就六神無主,我悻悻地去母親床邊問她:“媽,晚上吃什麼?”母親動動腳說“鍋里蒸了幾個苕,各人拿着吃了。”母親沒有病,她把紅薯讓給孩子們吃。

後來聽大人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很多人逗我道“大腦殼,要媳婦不?”當時我搖頭“不要。”大人接着逗,為什麼不要呢?我回答很直接,“媳婦要吃我家的飯。”

我真的很笨,因為我妹妹小我五歲,五歲應該能記事吧,我竟然沒有她很小時候的記憶,只記得妹妹三歲左右,頭上長很多包。睡在搖窩裏,很瘦,滿頭包。搖起來包硬得更痛,可憐妹妹哭聲更大,母親罵我沒有搖好,我加勁搖,妹妹加勁哭。母親由於先前丟了一個女兒,這個又危險,因為她聽外公的話,叫她不論男女來了都好好撫養。特別是女孩不能丟,一個女兒一門親。在那個時候,還是有人把女嬰丟在台桶里的,因為有這樣的事,所以外公才反覆叮囑他的女兒。

一日,一個六十來歲的賣貨郎從我家門口經過,因為他常來,所以認識,他看了看搖窩裏的孩子對我母親道:“劉嫂子,你這女兒怕是沒有救了,眼睛都沒有光了。”可憐的妹妹,嗓子都哭啞了,眼睛有沒有光我當時看不出來,看上去和昨天沒有兩樣,畢竟我也是個孩子。貨郎又道,“我見過這病的,這些包叫馬掛鈴。”說罷他挑起貨郎擔,搖起撥浪鼓離開了,不一會兒,村裡響起熟悉的吆喝聲,“醬油,辣子醬啊,冰糖,冰鹼,花壺茶葉,薄荷糖啊。”

父親半個月才回來休息一天,他在巨龍分場住隊,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其實,他就是拿工資的農民。母親等不得他回來,那個時候打電話要去分場,母親是很支持父親的工作的。

一個星期天,姐們出去弄柴禾,我負責搖妹妹。快到中午的時候,母親拿出紅霉素軟膏,然後點上煤油燈,把家裏一把大剪刀放在燈火上燒了幾燒,出們將孩子抱起,妹妹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母親把女兒夾在兩腿之間,命我把妹妹舞動的手捉住,母親的手術開始了,她咬牙忍痛,把那些包頭全部剪開,妹妹本來沒有多少力氣哭的,那哭聲真的很慘,我不敢直視,還得做母親的“幫凶”,我雖然不大,但我知道母親不會害自己女兒的。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暈過去了,不一會兒她沒有哭了,我轉過頭來,母親把每個包里的東西擠出來,然後把所有的軟膏全糊在妹妹的頭上,母親這一招叫做“死馬當活馬醫”。窮人家的孩子沒有那麼金貴,沒兩天工夫,妹妹眼睛有光了,沒有哭,開始要吃的了。不是命大,是閻王爺不收。

再後來父親買回來魚肝油給她吃,說是魚肝油吃了亮眼睛。她天天用手從瓶子外面摳着要吃,咬得“嘣嘣”響。

我們家由於先前孩子小,後來又都在讀書,所以隊裏憑工分分口糧,我家總是拿大一點的杯子去領回來,父親在外工作,每月的糧票省下來一斤買斤半中細的碎米回來摻胡蘿蔔或者紅薯南瓜,在我童年的記憶里甚至吃過米糠做的粑粑。那一年我哥報名參軍,新軍衣都穿在身上了,就在去部隊的前一天晚上,母親看兒子要走了,給他炒了碗油鹽飯吃,我們小的吃糠粑,不知道什麼原因,三姐和母親爭起來了,母親指使大兒子打三女兒,我那時十一歲,看着哥把三姐摁在門口的地上打,估計也沒多重,我現在想來,是我哥不對,都要去當兵了,如果是我,再怎麼樣也打不下手。第二天送哥去當兵的時候,我還哭着對村裡人說,“你們都不去當兵,要我哥去。”

在父母心裏,他們的大兒子還是挺孝順的?我倒數老二,於國不算大臣,於家不是長子,一直在空裏過着。過着苦日子也不是我一個,因為國家那個時候內外形勢都不怎麼好。

再日,貨郎經過我家,看到妹妹在地上跑,吃驚問怎麼活過來的。母親告訴他,自己治好的,貨郎向母親討了碗開水,喝罷開水他送我妹妹一個小玩具,又去吆喝他的生意了,估計他又會對別人講這個神奇經典。

我要感謝我們的父母,每個孩子只要能讀進,都讀很長時間的書,這也是她說七粒胡椒一粒也不辣的原因,只有我二姐和妹妹沒有讀太多的書,大姐讀中專分配在武鋼工作,是自己在父親的教導下,響應號召自動下放回鄉務農的,哥讀黃陂汽車學校,因為運動沒有讀完,二姐是讀書困難,自己不讀了,才回隊參加勞動的,三姐四姐和我都是高中畢業,妹妹也是初中肄業。她是被自己隊裏女孩子們打得不敢上學才回家的。回想起那些年月的事情,就像昨天一樣清晰,人物還那樣鮮活。

母親對它的同齡人聊天說孩子多,她盤娃娃班。母親很勤勞,種菜,養豬,養兔子,養雞鴨。我們一班孩子們雖然沒有參加生產隊勞動,家裏理得還順。我每天起來出去撿糞,交公記工分,或者下在自家菜地里。母親澆菜地總叫我在前面和她抬糞桶,她把糞桶盡量往她那邊拉,怕壓壞了我。

我最喜歡吃的菜是母親做的雞蛋絲瓜打湯,下面吃也好。真的還想吃母親做的那道菜,我知道永遠不可能了,自己和別人做的這道菜總沒有母親那個味道。

每到春節將至,母親總是埋怨道“是哪個興的妖,過年。”對於窮人來說,過年真的是年關。父親在外工作,有時后單位發的年關物資票,要我們自己去取。很多次是我和哥兩個男丁去二十多里之外的魚場拿魚回來,一直走到有紅土的地方了,後來我們弟兄稱這個行動為“跑紅土”。因為生產隊裏有公家魚塘,年前干塘,每家分很多魚,我家沒有。

過年得給孩子置身新衣服,母親沒有辦法,布票不夠,母親就回老家黃陂找我們的方家大伯,在他們家買一些棉布回來,我大姐回隊勞動學了裁縫,母親把弄回來的棉布染成綠色,大姐給妹妹做一件便衣,謊稱是呢絨料子的,妹妹穿着笑得合不攏嘴,滿村跑到。

小時候的故事太多,精彩下章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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