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女大當嫁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古人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全戎、太史信都已將近三十,放在新漢帝國的時代,已是父母發愁的年紀。好在兩人的家人都比較開明,他們又都長期從軍,自古軍營多光棍,四五十歲打光棍的老兵多了去了。即使這樣,那些長舌婦也沒放過他們,說太史信還一直戀着已經做了母親的趙紫雁,還說全戎的喜好,和一般男人有點,不一樣。即使是玉面閻羅,也沒法和這些賤人計較。
男人尚且如此,女孩子承受的壓力就更大。面對那些優秀的女生,霍慎行經常強調一個詞,“優勝劣太”——現實中,優秀的女生容易剩下,劣質的女生可以輕易變成XX的太太。女生努力讀書,用心鍛煉,讓自己身心變得更強大,這可不是為了嫁給一個沒教養的蠢貨當家庭婦女。然而這個世界在善待女性的問題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些封建糟粕總是沉渣泛起。
柳瑤等四個女孩在全戎身邊時間也不短了。全戎對這四個人,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都很不錯,可是始終沒給她們“名分”,對外也只是聲稱她們是自己的朋友和下屬,並非妻妾。所以當冬凇提出要嫁人的時候,全戎愣了半晌,然後點點頭,甚至沒有問冬凇要嫁給誰。不過全戎還是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回應冬凇的出嫁——他讓整個府邸的人都行動起來,張燈結綵,為冬凇籌備婚禮,親自選出八件珍寶作為冬凇的嫁妝:一對羊脂玉如意、一幅吳道子的墨竹、一副米芾的書法、一塊先秦的辟邪古鏡、一枚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一隻冰裂紋的瓷碗,還有一塊雞血石印章和一支祖母綠髮簪。此外,全戎又給冬凇準備了一萬兩的銀票。
嫁妝準備好了,全戎把府邸正堂作為舉行典禮的地方,動筆給并州主要官員寫請柬,邀請他們前來觀禮。由於冬凇並不是全戎的親人,在并州牧的府邸為冬凇舉行婚禮不是很符合當時的禮制,全戎只在請柬中說他這邊有喜事,請大家前來觀禮,並沒有明說具體是什麼事情。寫好了請柬,全戎又請冬凇過來,把邀請的賓客名單核對一下:“除去并州城內的朋友,我只叫了咱們在朔方有交情的幾個人,那些太守、縣令往來不便,我就沒招呼他們。你看一下單子,還想叫誰來,我繼續寫請柬。”
冬凇搖搖頭,目光里滿是溫柔:“不了,大人您對我們最盡心,聽您的。”
全戎訕訕地笑笑:“你的終身大事,不可不盡心。”
“大人,”冬凇小心翼翼地問,“您就不問問我要嫁的那個人麽?他是,鮮卑人。”
全戎喝了一口茶:“嗯,無論那個人是誰,只要你們真心相愛,他對你好,那就行啦。”
冬凇對這個回答顯然有些失望,她想了一下,接著說:“冬凇早已是孤兒,請大人屈尊充當我的兄長,成親當日受我們夫妻一拜。也請大人准許另外三個姐妹同穿禮服,作為女儐相(就是古代的伴娘)。”
全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好。而且你記住,這兒就是你的娘家,我和她們三個就是你的兄弟姐妹。”
“哈哈哈哈哈,傳說中的‘玉面閻羅’並非不近人情啊。”爽朗的笑聲從門外走來,秦道士和夫人李清菲走進屋來。他們持有全戎的令牌,來找全戎不用通報。
全戎尷尬地笑笑:“伯父伯母就不要取笑我了。”
李清菲拉過冬凇:“多好的女孩兒,成親之時,我們兩個就當你的高堂,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好不好呀?”
冬凇俯身下拜:“謝謝道長,謝謝女俠,謝謝大人!”
“哎呀,快起來,”李清菲拉起冬凇,“怎麼還哭了,這麼高興的事兒,別哭別哭。”
冬凇擦了一下臉:“我就是喜極而泣。”
全戎示意一旁的柳瑤:“瑤瑤,你扶她回房休息吧。”
等到柳瑤扶着冬凇離開了,秦道士戲謔地看着全戎:“心裏不好受吧?”
“冬凇找到了如意郎君,我替她高興。”全戎一本正經地回答。
李清菲拉住全戎的手:“新娘嫁人了,新郎不是你。”
“您二位,”全戎把手抽走,“這是專程上門來取笑我呢?”
秦道士看全戎可能要生氣了,連忙正經起來:“我們就是路過這邊,聽說冬凇姑娘要出嫁,來討杯喜酒,順帶幫你張羅一下成親的事兒。”
婚禮當天,并州牧的府邸張燈結綵,連全戎的親兵們都換上了“喜慶”的衣服。在中國,有一種穿衣風格叫做“喜慶”:這是很難定義的一種風格,並沒有明確應該怎樣穿搭,只是在配色上偏好比例誇張的大紅色,或者大紅大綠,頂多加點黑色點綴。在婚慶、春節時,人們特別偏好這種風格。為了配合場景,一向偏好冷色調服飾的全戎也穿上了一件紅色禮服,更襯托出他皮膚的亮白。這件衣服是阿賴跑到裁縫店定製的,等她把衣服拿回來的之後,全戎一看,咦,怎麼背後還大大地寫着他的名字,立刻派人把衣服送回去修改,還好沒耽誤事。
曹弘揚第一個到達。與他同來的,還有他的未婚妻西月。西月瓜子臉瘦高個,杏眼桃腮,一直與曹弘揚十指相扣。全戎從兩人四目相對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們感情深厚。近來曹弘揚經常跑到軍營里幫廚,曾經一天之內把五千個蘿蔔切成薄片,就是為了苦練廚藝,讓西月吃得稱心如意。全戎沖二人施禮:“看來你們也好事將近,到時候一定提早告訴我,我去幫個忙。”曹弘揚兩口子還禮,在全戎親兵的帶領下走向正堂。
“燕記雜貨鋪”的掌柜燕喬來得也很早,她穿着藕粉色的長衫,配上粉雕玉琢的俏臉,萬種風情。燕喬笑盈盈地走向新郎處,遞上一個禮盒,:“恭喜啦全大人。這裏邊是和田玉雕成的‘比翼雙飛’小小心意,還望笑納”全戎笑着拱手:“同喜同喜。和田玉溫潤滋澤,千金難買,我替冬凇收下。”燕掌柜“嘿嘿”笑了幾聲,很有深意地看了全戎一下,跟着親兵前往正堂。
太史信好不容易躲開拓跋青兒,一個人來喝喜酒,正好半路上碰到了魚羊,於是兩人結伴而來。全戎看到太史信,明知故問:“你怎麼沒帶拓跋青兒一起來,也讓兄弟們拜見嫂夫人啊。”太史信鄙夷地看了全戎一眼:“衛冰琪呢,你要是沒叫她,我去請她。”全戎一時語塞。魚羊第一次看到太史信和全戎鬥嘴,也樂得看戲。全戎拍了魚羊一下:“甭光顧着笑,一會兒幫我招呼下軍營的朋友。”魚羊點點頭:“成。”全戎又反過來鄙夷地看看太史信:“你看還是人家魚羊實誠,你看着我忙活半天就是不說幫把手。魚羊,一會兒吃完飯了我讓后廚再做一份東坡肉你打包帶走。”魚羊樂呵呵地答應:“那趕成好。”太史信徑直走向正堂:“我不說咯。咱這又不是腐國劇,誰喜歡看咱幾個大老爺們插科打諢啊。”
秦道士和李清菲早幾天就過來幫忙了。他們今日也穿上了“喜慶”的禮服,忙裏忙外幫着全戎招呼賓客、安排雜役。秦道士特意跟全戎說,新郎那邊會帶齊了賓客來迎親,所以要晚一些,讓全戎別急。全戎“哈哈”一笑:“我當然不急,冬凇不急就好。”
柳瑤、阿娜爾汗和阿賴同樣穿上了禮服。這些禮服也是阿賴去定做的,雖然沒有出現在禮服背後用大字寫各人名字這樣的笑話,卻同樣出現了烏龍:這些禮服都是新娘款式的,並不是女儐相的裝束,阿賴還多定製了三套鳳冠霞帔。因為這些禮服更複雜,店家送來的晚了幾天,根本來不及調換。看着四套新娘服,全戎覺得特別滑稽,他本來想笑話阿賴一番,轉念一想,阿賴畢竟是個苗族小姑娘,不了解漢人的禮儀也正常,就沒有再說話,只是囑咐這三個姑娘婚禮前乖乖陪着冬凇,不到典禮舉行的時候千萬不要出現。至於典禮舉行時怎麼辦,就當給賓客們的一個驚嚇吧。
除了上述人員,來參加婚禮的還有全戎的主要下屬文武官員、給全戎出資修路的富商、并州著名儒生、醫生等社會賢達。饒是全戎特別注意控制賓客規模,這也來了幾十人。雖然全戎並沒有在請柬中說明到底是什麼喜事,但賓客們稍微打探就知道是全戎府中的姑娘出嫁。嫁給誰呢,全戎沒說,但八成他就是新郎。基於這種判斷,不少賓客準備了賀禮,也心照不宣地只是在帖子上寫明祝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沒有說明是祝誰新婚快樂。
眼看時間臨近正午,新郎與那邊的賓客卻還沒來,全戎不由得有點急躁,畢竟這邊的賓客都是他請來的,一直乾等着實在有失禮數。秦道士看出了全戎的心思,他示意全戎跟他去冬凇那邊看看。
多年之後,面對父親的詢問,全戎會想起他跟着秦道士走向冬凇閨房的那個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