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昏迷
“轟”
“轟隆隆”
炸雷一般的巨響,驚得李源一骨碌坐了起來。
腦袋還處於渾渾噩噩中,迷茫的眼睛卻循聲看到空中有兩人正在大戰。
他使勁晃晃腦袋,目光迅速掃視身周。
空寂……
蒼涼……
他迅速確認,這一片荒原自己從未踏足。
伸手錘了錘兀自渾沉的腦袋,努力回想。
瑪德!老子不是在始皇陵嗎?
李氏一族,付出幾代人的血淚,到了自己這一代,終於深入始皇陵寢,拿到了李氏一族為之不顧一切的“燭龍之眼”。
想到這裏,李源渾身一個激靈。
此時想起,他猶自為燭龍之眼那攝人心魄的魅力沉醉。
自己捧起燭龍之眼的那一刻,燭龍之眼那彷彿亘古緊閉的狹長眼眸忽然緩緩睜開。
一瞬間,李源只覺得世間萬般顏色儘是糞土,那小小的燭龍之眼深處,似乎容納了這世間所有的艷色,深藏着這世間一切的靈性。
只一眼……
李源便被燭龍之眼深深迷醉,就連靈魂也似乎沉淪進去,就此昏迷。
再醒來……
李源抬頭看看空中的兩人。
一人身披黃金鎖子甲,渾身金光閃閃。手持開山巨斧,一斧斧劈出,招招力大勢沉。
一人渾身漆黑,身着鑌鐵鎧,手中一根熟銅棍攪動風雲。
兩人在半空翻翻滾滾的惡鬥,斧棍交擊轟隆作響,所及之處風雲變色。
李源眼睛瞪的老大。
他看得清楚,兩人身後沒有吊威亞,這不是在演戲。
TMD,這是真的在肉身騰空。
人怎麼可能飛起來。
再說,這兩人在空中交戰,一斧一棍,打得風雲涌動。
這樣巨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是人能夠發出來的。
這兩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這一瞬間,李源所見之事太過離奇,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讓他尚未清醒的意識,徹底蒙圈。
難道老子盜挖始皇陵,被秦始皇那老小子送到了地獄。
不對啊……
燭龍之眼那樣的神物,怎麼可能跟地獄扯上關係!
驚懼之下,一聲“鳥人”脫口叫出。
這一聲驚叫用力過猛卻牽動了肺葉,李源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低頭看去,胸口上一節明晃晃的槍尖,透出半尺有餘,鋒銳的槍刃上,殷紅的血珠兀自微微顫動。
李源只覺得渾身冰涼,頭腦嗡嗡作響,全身所有的精氣神都隨着槍尖透體而出。
卧槽!
我在哪?
我被誰捅了一槍?
我要死了嗎?
一陣倦意襲來,李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眼前有人影晃動,一聲聲驚恐惶急呼喊在耳間盤旋。
半空中交戰的兩人,一邊交手一邊時刻關注着李源的動靜。
剛剛看見得李源悠悠轉醒,兩人都是心下一喜。
醒來就好。
醒來就好!
金甲人手下一緩,心裏嘀咕,只要源兒無事,且放這老匹夫一馬。
黑甲人手下也隨之放緩,心頭暗自一松。他也擔心萬一李源真有個三長兩短,對面這老匹夫會做出何等瘋狂之舉。
好在這小子醒了。
以兩家的深厚底蘊,只要這小子有口氣在,斷不會讓他沒了下場。
不等兩人收手,渾渾噩噩的李源一句“鳥人”,
瞬時讓兩人氣得臉色發黑。
不為人子。
實不為人子!
這混蛋小子,連你爹都一起罵。
這麼一想黑甲人頓時不氣了,戲謔的看着金甲人。
金甲人怒氣勃發,罵道:“看什麼看,我兒子罵的是你”
黑甲人也不說話,只是面色譏翹。
呵呵,你兒子有沒有罵你,你心裏沒點逼數嗎?
我是厚道人,我不揭穿你,我就看你裝。
金甲人更是氣惱,手中巨斧連連揮出,砸的黑甲人不斷後退。
猛然間。
李源的靈魂一陣劇烈的波動。
剛剛放下心來的兩人見李源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金甲人大急。
狂呼一聲“源兒”!
手中巨斧拼盡全力,朝黑甲人狠狠砍去!
黑甲人面色凝重,調集全身力量,往前一擋。
“轟”
一聲爆響,震蕩虛空。
黑甲人猶如炮彈一般,向後倒飛而去,一路咳血不斷。
金甲人劈出一斧,看都不看倒飛出去的人影,扭身向著李源飛去。
心中卻不斷腹誹。
這個老陰貨!
跟自己打了幾十年,一向半斤八兩,不分上下。
這一次既然被一斧頭劈飛。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老陰貨自覺理虧,讓了老夫半招。
這老陰貨雖然為人陰險,倒也算識趣,只要源兒平安,這次的事老夫便不與你計較。
眨眼間。
金甲人來到李源面前。
李源身邊圍攏着三名同樣身穿金甲的壯漢,都是滿臉憂色,嘴裏紛紛叫着“少爺”“少爺”“少爺醒來”。
三人見金甲人來到近前,皆都躬身施禮,叫了一聲:“侯爺”。
金甲侯爺微微點頭,伸手在李源頸側摸了一摸。
臉色舒緩了下來。
兒子雖然傷重,卻不致命。
只是剛剛靈魂震蕩,卻不知是凶是吉。
眼瞅着一桿長槍,從兒子後背透胸穿出,金甲侯爺就心裏隱隱作痛。
自己身為鎮南侯,卻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一向視若明珠,嬌慣寵溺,何曾受過這樣的重傷。
想到這裏,向著對面狠狠瞪了一眼。
對面十丈開外,同樣站着四人。
三名身披漆黑甲胄的軍漢,將一位十三四歲的藍衫少年護衛在身後,警惕的盯着對面的金甲侯爺。
只要他稍有異動,三人就準備為小主子拚命。
藍衫少年臉色灰白,他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憤怒之下,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在背後捅了李源一槍。
如果李源那王八蛋有個三長兩短,恐怕自己下場堪虞。
自己的老爹未必能保住自己。就連家族都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細細想來,不禁為自己的魯莽暗自後悔。
心下祈禱,李源可千萬不要就這麼掛了。
抬頭朝李源那邊看過去,正好看到金甲侯爺利劍一般的目光瞪着自己。
膝蓋一軟,就想跪地求饒。
就在這時,一個如山般的身影從天而降。
穩穩的擋在藍衫少年面前。
身影背對着藍衫少年,漆黑的鎧甲黑的如同深淵一般,手中一根熟銅棍,猶如擎天之柱,杵在地上。
這一刻。
藍衫少年雙眼微紅。
一切的不安,一切的驚懼,都被眼前這個猶如深淵一般漆黑的身影吞噬乾淨。
留給自己的,永遠都是一片安靜的樂土。
少年喉頭髮堵,懦懦地叫了一聲:“父親!”
黑甲人並不理會。
朝着瞪過來的金甲侯爺拱了拱手,歉然一笑問道:“李兄,小源兒的傷勢如何?”
金甲侯爺臉色鐵青,怒氣沖沖的道:“就會假惺惺,我兒福大命大,自然可以安然無恙。”
轉身瞥了一眼李源的傷勢。又惡狠狠的道:“倘若我兒不能恢復如初。你便拿你家小子出來抵命吧。”
黑甲人眉頭緊皺。
靠前幾步,看着昏迷的李源,嘆息一聲。
這小子傷勢切實極重,卻也不至於如此昏迷。
恐怕剛才靈魂的劇烈波動,恐怕才是這小子昏迷的根源。
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他強行融合了道韻所致?
這樣的靈魂波動……
若是融合道韻所致……
嘶!
黑甲人深吸了一口氣。
能夠引動靈魂波動的道韻,將來結成神通之時不知能夠生出怎樣逆天的神通。
黑甲人無法想像。
這一切本該是兒子的,卻因為兒子魯莽的一槍,與自家再無瓜葛。
這小子受傷的鍋,還要自己家來背了。
黑甲人強壓下鬱悶,再次拱手道:“李兄,你家小源兒傷勢頗重。我們還是儘快為他救治,再論其他不遲。”
這金甲人,正是大唐帝國南鄴州州牧——鎮南侯李剛。
李剛為大唐帝國鎮守南疆,常年在戰陣上廝殺,性情最是剛猛耿直。
兒子受傷那一瞬間。他怒極攻心。只想用手中巨斧,將傷害兒子的藍衫少年,一斧頭劈成狗肉之醬。
沒想到與同樣護子心切的晉寧侯周天打了起來。
這一打,竟然忘了給兒子療傷。
李剛蹬下身來。將昏迷的李源抱了起來。在他的胸背傷口處按壓幾下。
隨後,豎掌成刀,體內真元鼓盪,手掌貼着李源後背往槍桿上切去。
他動作緩慢輕柔。
純粹是以氣血之力腐蝕槍桿,讓槍桿慢慢的自動斷裂。
哪怕兒子尚在昏迷中,他也不願意再給兒子添加一絲一毫的痛苦。
舉手間便可切斷的槍桿,他足足弄了十來分鐘。
看著兒子雖然仍在昏迷,好在自己的三名護衛早早給他止了血,又以氣血之力護住了他的心脈,性命無礙。
這小子雖然修為不咋樣,但也是煉體六年的人了,這傷看着嚇人,其實也不致命,以鎮南侯府的實力,斷斷不會讓他送命,臭小子來來去去的昏迷了兩次,多半是被嚇的!
否則,怎麼會靈魂震蕩!
李剛想到此處,不由的哀嘆口氣。
老子堂堂鎮南侯,哪一次戰事不是殺得血流成河,自己的兒子竟這麼廢,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給一槍捅暈了,真真是虎父犬子啊!
李剛只覺得心中憋悶,怒氣無處發泄。
指着對面的黑甲人罵道:“老陰貨,看你家那小王八蛋乾的好事,這一槍捅了個通透,讓源兒昏迷不醒,這是想置我兒於死地啊。這筆賬,咋們可得好好算它一算。”
黑甲人也是無奈,這莽夫歷來是無理也要掙三分。
現在自己理虧,還不知道他會如何鬧騰。
李源那小子,雖然傷勢頗重,但以他鍛體境巔峰的體質,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傷勢昏迷不醒。
更何況,幾個護衛早早為他護住心脈,連血都沒流多少。
這老匹夫硬把昏迷之罪加在傷勢上,這是準備訛詐我周天,訛詐我晉寧侯府。
嘆息一聲,周天哈哈道:“李源賢侄雖然受傷頗重,以他煉體圓滿的體質,還不至於昏迷。”
“剛才他靈魂震蕩,想來是因為強行融合了道韻所致。只怕這道韻過於強大,蘊含的本源之力太強,李源承受不住,這才讓他靈魂震蕩,昏迷不醒。”
“若是如此,等李源賢侄挺過這一關,天賦資質恐怕還要更上一層樓!”
“這可是大喜事,李兄,何必發怒。”
李剛也有些微這樣的猜測,只是兒子傷重,沒往這一方面深想。
此時。
聽了周天的話,心中一震,接着便是狂喜。
臉上卻綳得緊緊的,沉聲道:“無稽之談,兩個毛頭小子找到的道韻,能有什麼出奇的。我這兒子,一向膽小,受了如此沉重的傷勢,受了驚嚇,這才靈魂震動昏迷不醒。”
周天身後的青衫少年周恆毅,撇了撇嘴。
什麼叫兩個毛頭小子找到的道韻,那明明是我一個人找到的。
只是被李源這無恥的傢伙給強行融合啦。
我實在氣不過,這才扎了那混蛋一槍。
秀才遇到兵,都沒地方說理去。
這混蛋搶了自己的道韻,最後還讓自己落了一身的不是。
周恆毅滿腦子的忿悶。
周天苦笑。
這老匹夫咬死了他兒子傷勢沉重,以致昏迷。
這不光要白白吞了周恆毅找到的那一絲道韻。
還想要狠狠的咬自己一口啊。
無奈形勢沒人強,這個悶虧只好吞下了。
想到這裏,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隨手丟給李剛。
“這是一滴梧桐汁,用來治療李源賢侄的傷勢,到也合適。如此李兄可還滿意。”
李剛還未表態,卻急壞了周天身後的周恆毅。
梧桐汁啊!
這可是真正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啊。
更何況梧桐汁還有一項更加逆天的功效——安定神魂,這是能夠提高大道感悟的逆天功效。
如此神物就這麼給出去了嗎?
有了這東西,要多少資源換不來。
自己還有必要巴巴的來到這星落之地,尋找那一絲道韻嗎?
用這東西,什麼樣的道韻換不來?
老爹可真是糊塗了。
有這一滴梧桐汁你給我啊!
我還用得着跟李源那混帳王八蛋搶什麼道韻。
弄到現在灰頭土臉,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想想都是淚呀!
周恆毅聽人說這星落之地,出現了一絲道韻。
便央求老爹陪他來捕捉這一絲道韻,也好用來開竅之時增加一些本源之力。
可萬萬沒有想到,既然碰巧遇上了李源這王八蛋。
而且,這王八蛋也是為這道韻而來。
周李兩家門第相當,也算世交。
既然遇上啦,當然是結伴同行。
自己先一步發現了道韻,好心告訴了李源那個王八蛋。
那傢伙假惺惺,說要幫自己捕捉。
沒想到得手之後,他卻先一步強行融合。
自己實在氣不過,這才輕輕扎了他一槍。
誰知這傢伙那麼廢,自己輕輕一槍,他都經受不住。
明明是李源那王八蛋無理在先,到最後卻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還白白給家裏丟了一滴梧桐汁。
周恆毅感覺自己胸中有一團赤焰正在燃燒。
幾乎要將自己的胸膛炸開!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紈絝李源強行融合得那東西,壓根不是什麼道韻,而是另一種比道韻不知高出多少倍的異寶。
而且,這異寶還裹挾着從地球穿越而來的李源靈魂。
原本這個世界的李源,不知死活的強行融合,一瞬間,把自己搞得魂飛魄散。
周恆毅好死不死的,又在紈絝李源的背後扎了一槍。
靈魂消散,肉身受損,為穿越而來的李源創造了最好的奪舍條件。
李源在渾渾噩噩中,便輕易地融合了這一具與自己同名同姓的肉身。
周恆毅眼睜睜看着李剛接住了父親丟過去的瓷瓶。
頓時眼睛變得血紅,嘶啞着聲音,低沉的叫了一聲:“父親”
周天轉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另一邊李剛哈哈大笑。
“不愧是晉寧侯周天,果然有氣魄,夠豪爽。今日之事就此一筆勾銷。”
得了一滴梧桐汁,連老陰貨都不叫了。
轉身想也不想的將梧桐汁倒進李源口中。順手拔出了尚自留在李源胸膛里的槍頭。
喝下了一滴梧桐汁,這一點傷不值一提。
李源的肉身還可能因為梧桐汁的滋養,以後的自愈力更上一個台階。
李剛看著兒子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甚為滿意。
這一次出來,兒子雖然受了點傷,卻搶了周家那小子的道韻,還從老陰貨手中弄來了一滴梧桐汁。倒也不枉自己陪兒子走了這一遭。
只是兒子昏迷不醒,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也不知道兒子搶來的這道韻究竟蘊含多少本源之力,竟能衝擊得人昏迷不醒。
李剛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
將兒子輕輕放到護衛懷中,對周天拱手道:
“我這兒子着實讓周兄見笑了,被你家小子這一槍嚇得不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我們就此別過,回家靜養。”
周天懶得搭理他,也是微微拱手。
“告辭!”
目送幾人走遠。
輕輕嘆息了一聲。
“毅兒,你可是覺得為父送出梧桐汁有些小題大做了。”
周恆毅頓時臉紅脖子粗。
“父親,那道韻明明是孩兒先發現的,李源那無恥的混蛋……”
周天抬手制止了兒子的分辨,輕聲道:“你既然已經發現了道韻,為何最後得手的卻是他李源?”
“自你們進入星落之地,你便處處受制於他,焉能不敗。”
“再說,道韻已被李源融合,你就算殺了他,還能復得不成?”
“徒惹禍端,殊為不智。”
周恆毅滿臉通紅道:“孩兒就是不忿那李源的戲耍,羞辱我過甚。這才怒火上頭,捅了那王八蛋一槍。”
“兒子,你要記住,最先被怒火焚毀的,往往是你自己!”
周天也是頭痛,想要教訓兒子,又怕教訓過度,讓兒子失了銳氣,只好鄭重告誡。
周恆毅低頭,躬身受教。
周天繼續道:“給出一滴梧桐汁的賠禮,也是為父權衡之下的決定。”
“雖然我與那李剛一樣是大唐侯爺,可他出任的是南鄴州的州牧,鎮守邊陲手握重兵,數十年來為我大唐擊退了無數次來犯之敵。而且他身份特殊,深得南王器重。”
“而我甘寧州,畢竟處於南鄴州後方,不以兵甲稱雄。”
“倘若真惹發了那老匹夫的性子,他在南鄴州放開一條口子,任由蠻夷之地的蠻人妖獸衝進我甘寧州,那才是我甘寧州的災難。”
“我那一滴梧桐汁,買的乃是我甘寧州的安危。”
“這次的禍事是你闖的,所以,給出的梧桐汁要從你的修鍊資源里扣除。”
周恆毅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
周天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微微嘆息聲。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輕易相信別人無緣無故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