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韓氏父子
趙曙離開了京城，當夜所有重臣便連夜進宮了。
在這個關鍵時期，監國太子突然走了，是不是說明明年的宋遼之戰打不起來了，這是一件關乎大宋國運的事，由不得大家不上心。
深夜被喊起來的趙尚很沒好氣的罵道：「都滾回去，放心，天塌不下來，太子只是外出採風而已。」
聽了趙尚的這個承諾，韓琦笑着拱了拱手道：「官家聖明，臣等打擾了官家的清休，就先告辭了。」
說完眾臣便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趙尚單獨留下了韓琦道：「韓卿，過幾日帶你兒子來上門提親吧，有些事現在不做，日後恐怕就沒有時間了，若耽誤了這兩個孩子，朕於心不忍啊。」
「老臣多謝官家厚愛。」韓琦皺着眉頭回道。
娶公主其實並不是韓琦所願，因為韓家一旦娶了公主，那就成了外戚了，自己現在又是首相，會平白多出許多變故來。
趙尚沒有理會韓琦的想法，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朕年近四十，子嗣不昌，膝下只有二子，太子絕不能像朕一般，所以朕決定在太子大婚之前，從文武重臣中選妃四人入東宮，此事也交於韓卿一併處理吧。」
「諾，臣遵旨。」對於此事韓琦倒是百分之百的支持，因為趙尚的專情在文武大臣眼中一直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身為皇帝，子嗣不旺也是一個大問題。
韓琦離開了福寧殿，走在宮中那空無一人的甬道內，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太子出走、魏國公主出嫁、太子納妃，這些事情怎麼看起來都如此不尋常呢，韓琦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家中，韓琦便立刻將小兒子韓綜從睡夢中拖了出來，看着睡眼朦朧的兒子，韓琦怒喝一聲道：「醒醒，瞧你滿身酒氣，今晚又去哪裏鬼混了？」
韓綜老老實實的答道：「父親，孩兒今日與幾個同窗去樊樓了，您放心，只是喝酒，什麼都沒做？」
韓琦冷哼一聲道：「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還天天瞎晃，除了一個好皮囊，別無是處，這幾日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那裏也不許去，三日後隨老夫進宮，去向官家提親。」
聽了這話，韓綜惱怒的心情頓時便煙消雲散了，對着韓琦拱手拜道：「孩兒多謝父親。」
看著兒子激動的心情，韓琦不禁嘆道：「從小為父對你有些嚴苛，現在你也長大了，你說說你日後的打算吧？」
韓琦的這番話把韓綜給問懵了，韓綜鼓足勇氣說道：「父親，孩兒並不是胸無大志，孩兒喜歡律法，也喜歡魏國，只是身不由己，在這其中只能二選一，而兒子的選擇便是魏國，兒子不孝，還請父親不要怪罪。」
「哦，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律法了？」韓琦好奇的問道。
韓綜有些無奈的回道：「兒子六歲的時候，曾經學習漢代張湯審問老鼠，當時兒子還向您邀功呢，您當時剛剛經歷好水川大敗，心情不好，把孩兒臭罵了一頓，從那以後孩兒便沒有再敢對您提起這件事。」
聽了緣由，韓琦有些尷尬，乾咳一聲道：「你放心吧，官家會慢慢放開對外戚的管制，從曹榮就已經開始了，曹榮現在可是手握十萬大軍的雁門關副帥，你將來便是第二個，但為父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選擇的這條路可不好走，稍有不慎便會成為酷吏，古往今來當酷吏的人可沒有幾個人能有好下場？」
韓綜抬起頭來認真的回道：「孩兒明白，孩兒也不想當酷吏，孩兒只希望大宋今後處罰某人的時候遵循的是大宋律法，而不是誰的命令？哪怕是官家想除掉某人，孩兒也希望是按照律法來辦事，而不是憑藉一時的好惡，早一些開始，就能夠大宋律法多留存一些顏面，在處置百姓的時候用律法，在處理勛貴的時候用權力，這是不公平的，只有人人都尊重律法了，大宋才能長治久安，才會讓士農工商在律法的保護下安心的活命，現如今，正是官家權勢最重的時候，也只有官家有那個魄力去做出變革，這是難得的機會，孩兒不想放棄。」
韓綜的一番話令韓琦大吃一驚，韓琦嘆道：「綜兒，看來之前是為父誤會你了，你能想到這些為父很欣慰，但這些話切記不可再對第二人提起，若被錦衣衛的人知道，恐怕我韓家就要大難臨頭了。」
「父親放心，孩兒心裏有數。」韓綜信誓旦旦的回道。
韓琦摸着鬍鬚繼續問道：「綜兒，你想知道為父走到這百官之首的位置靠的是什麼嘛？」
「孩兒曾記着官家評價父親您「其人渾樸，不施剞劂。可屬大事，敦厚如勃。」孩兒估計這便是官家欣賞父親的原因吧。」韓綜小心的回道。
韓琦很驕傲的說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要論聰敏多變，為父不如富弼；論狡詐，為父不如文彥博；論耿直，老夫不如曾公亮，而且這三人無論是資歷和能力與為父相差並不是很大，可官家卻偏偏選擇了老夫為首相，那是因為這其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為父的身體要比那三人好，記住了，一個好的身體才是做事情的本錢，若人不在了，你即使有再大的抱負也會煙消雲散。」.
「可是柳先生與歐陽先生都教導我們為理想而獻身啊，這難道錯了么？」韓綜有些不解的問道。
韓琦搖了搖頭道：「這個沒錯，那些為理想而獻身的人為父也很佩服，但有的時候死了容易，活着反而難，因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但活着卻還要面對這紛紛攘攘的人世間，至於以後該如何選擇，還得看你自己，為父代替不了你去做出選擇。」
「父親放心，孩兒定不會讓您失望的。」韓綜信誓旦旦的回道。
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韓琦的思緒不禁也回到了自己少年時期，那個時候自己的目光也是這般清澈，自己的心更是一塵不染，可是在這官場摸爬打滾了幾十年，反而沒了少年時期的那份堅持，這也許便是自己不如范仲淹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