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001.
觀眾席中的眾人並未注意到逃跑的黑色野獸和夏沈書他們,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季言輕身上。
整場比賽地走向完全出乎眾人意料,特別是看見季言輕和封亦莫停手,原本滿心雀躍的一群人都陷入困惑中。
直到聽見季言輕那一句喜歡,看見封亦莫把季言輕扛上肩膀,困惑中的眾人才緩緩回神。
“那是死神的封亦莫,他說喜歡封亦莫,那他……”
“可是,他用的是斧頭。”
“他是……季言輕?”
“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誰?”
“季言輕你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季言輕是誰,我是問你發什麼瘋,他怎麼可能是季言輕,季言輕不是向陽城的創始人,他不是早就已經?”
……
隨着這個瘋狂的猜測在觀眾席中傳開,整個觀眾席如同熱油鍋進水噼里啪啦炸開,討論驚呼一陣高過一陣。
向陽城的人當然都知道“季言輕”這個名字,他們從小聽到大,季言輕如今還活着就在魔鬼城的傳言他們也聽說過,但大部分的年輕人並不相信。
原因很簡單,如果季言輕真的還活着,那為什麼四十多年來他從來沒回去過?
此刻知道季言輕可能真的還活着,而且他們剛剛還親眼見到了季言輕,甚至看見季言輕和封亦莫地比試,一群人完全忘記現在身處何處,紛紛回過頭去和身旁的人討論。
這消息要是傳迴向陽城,整個向陽城都得沸騰。
議論聲中,一道中氣十足的怒吼傳開,“季言輕!”
所有人都安靜,紛紛朝着怒吼的人看去。
季言輕亦是如此。
被扛在肩上的季言輕看見高台之上商禪那張怒氣沖沖的臉,他瞬時心虛,趕緊拍拍扛着他的封亦莫,“快跑!”
封亦莫不明所以,立刻就扛着季言輕向著參賽人員的通道跑去,穿過通道跑過一個站滿工作人員的小院,他以極快速度衝出大門。
幾乎是同時,後方傳來商禪地咆哮,“季言輕!”
季言輕一邊仰頭看去一邊催促封亦莫,“跑快點,躲起來。”
攤上封亦莫這麼個時不時就得走丟上幾個月的王,再加上夏沈書、黑色野獸他們的不靠譜,最初滿心憧憬的商禪這些年脾氣逐漸暴躁。
特別是最近幾年,魔鬼城中時不時就會傳來他地咆哮,他們都快習以為常。
因為被吼的人通常都是夏沈書或者黑色野獸他們,他偶爾還會幫忙添點火加點油,畢竟死神穩定后,屍王的日子逐漸平靜無波。
封亦莫速度遠超商禪,僅兩秒,後方巷道就看不見人影。
知道把人甩掉,季言輕鬆了口氣,被封亦莫放下的他抬頭看向周圍。
鐵欄杆的圍牆,圍牆角落拱破水泥地面草葉細長的野草,以及一年四季開着白色花朵的變異月季,院子被主人打理得很是乾淨整潔,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家的人喜歡着這個家。
看清楚周圍熟悉的小院,季言輕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你跑回家幹嘛?”
“那不然?”封亦莫一臉不解。
季言輕正欲催促封亦莫趕緊離開重新找地方躲,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季言輕瞬時兩眼無神。
封亦莫就是個笨蛋,哪有人逃跑往家裏跑的,那不等着別人一鍋端?
果不其然,兩秒鐘后,商禪帶着一群領主和屍王氣沖沖地衝進院子中。
幫着管理死神的老者、獵犬屍王以及四個獸形領主四個人形領主,十來只屍王在院子中一字排開。
為首的商禪一張臉氣成豬肝紅,額頭青筋更是突突直跳,他眼神兇狠,殺屍王的心都有了。
季言輕心虛地勾起嘴角笑笑,“你們怎麼來了?”
“你說呢?”商禪說話時額頭的青筋再跳跳,季言輕居然還好意思問,“玩得開心嗎?”
季言輕身為屍王大賽的負責人,在發現黑色野獸他們搗亂之後非但沒有制止沒有維持秩序,甚至還主動參與其中破壞規矩。
現在獸形和人形兩個屍王最終勝利者都成了他們自己的人,挑戰賽更是一團糟,季言輕有沒有想過他們該怎麼跟其他參賽的屍王交代?
季言輕愈發心虛,他眼珠子轉動,試圖尋找到合理的借口,“我這也是……”
“是什麼?”
季言輕神情逐漸嚴肅,“我是為了完善制度。”
“我們這屍王大賽還存在很多問題和漏洞,我想你也發現了。身份地核查已經是老問題,除此之外參賽的屍王偷偷用藥也是個問題。”
“面具也是,如果不限制,以後肯定有人效仿,對方可能用這種方式中途換人,更甚至發展出利益鏈。”
聽着季言輕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商禪臉上的青筋跳得越發歡快,“所以?”
季言輕編,繼續編,他倒要看看季言輕還能編出多少東西來。
季言輕一臉煞有其事,“首先應該明確參賽屍王不得攜帶藥物,其次是面具……”
一邊說,季言輕一邊向著門口走去,試圖在靠近門口之後奪門而逃。
幾秒鐘后,他站到了別墅大廳前,距離大門更遠。
季言輕按耐住想抽黑色野獸的衝動,回頭看向旁邊認真聽着甚至在思考的封亦莫,瘋狂遞眼色。
封亦莫察覺,眼神困惑,“你眼睛不舒服?”
季言輕放棄。
“那你也不能這樣。”商禪往前跨出一步,擋住大門,季言輕別想逃。
季言輕回頭看去,他正準備再說點什麼,門外就有人形屍王急匆匆跑來。
進門,那屍王看了一眼封亦莫,快速對季言輕說道:“有兩個其他勢力的屍王找來,說是要見王,說是我們勢力的夏沈書偷了他們東西。”
季言輕和封亦莫住進魔鬼城后,大部分事情都是季言輕在處理。
“讓他們過來。”季言輕不等商禪反應就開口。
那人形屍王快速離開。
商禪看了眼季言輕,在旁邊守着沒有離開,季言輕他們把這次的比賽搞成這樣,他倒要看看季言輕準備怎麼交代。
很快,之前離開的那人帶着兩隻臭着臉的人行屍王進入院子。
“死神的王。”兩人中一人對着封亦莫微微頷首。
另一人也學着他的模樣低頭。
打完招呼,兩人不再客氣,其中一人立刻質問道:“請問夏沈書是死神的屍王對吧?”
另一人緊接著說道:“我們有事找他,還請讓我們見上一面。”
“他已經跑了。”季言輕開口。
兩人都是一愣,但他們並不相信。
“別開玩笑了。”
“還是說你們死神準備包庇他?”
“到底出什麼事了?”商禪還並不知道夏沈書偷頭蓋骨的事。
“到這時候了,你們還想包庇他?”
“他偷了我們勢力重要的寶物,如果不把東西還回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商禪臉上剛剛才消下去的青筋再次暴跳,夏沈書那熱愛搞事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他幾乎是立刻就確定是夏沈書乾的沒跑了。
“他偷了什麼?”商禪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生氣。
“我王的頭蓋骨。”
“還有我王的
。”
兩隻屍王微微仰頭,一臉的敬仰。
剛剛還在努力說服自己不生氣的商禪臉上的表情逐漸怪異,有那麼瞬間他都覺得是面前兩隻屍王在耍他玩。
“頭蓋骨?”一旁的一個領主問道。
他身旁,其他幾個領主臉色也變得怪異。
“沒錯。”
“絕對錯不了,我親眼看見他扛着我王的頭蓋骨逃跑的。”
畫面浮現在所有人腦海中,商禪幾人臉色立刻更加精彩。
眼見着商禪就要發飆,季言輕趕緊開口,“東西在夏沈書之前住的那個小區。”
話一出口,季言輕立刻後悔。
那兩個骨頭已經被夏沈書磨掉不少,就這麼把人帶過去,到時候怎麼解釋?說是他們王的頭蓋骨被夏沈書拿來磨粉毒封亦莫了?
“我帶你們去取。”商禪強忍着臉上的扭曲帶路向著門外而去,他也有點想見見那所謂的頭蓋骨。
其他幾個領主左看看右看看,屁顛屁顛地跟上,要去看熱鬧。
季言輕想要阻止,話到嘴邊咽回。
事情已經發生,他已經改變不了什麼,與其試着改變不如趁早逃跑。
他都已經想到那兩隻屍王發現自己王的頭蓋骨被磨掉一塊后暴跳如雷的畫面,以及商禪回來臉黑如碳的場景。
季言輕跟着他們就向著門口走去,要逃跑。
他離門口已經不遠,但腳下步伐才超過三步,他就開始歪向一旁。
黑色野獸他們準備的那毒有很強地混淆方向的作用,他想去的方向跟他腳走過去的方向根本不對號也無跡可尋,那感覺就像是他們最開始逃亡時經過的那片走不出去的樹林。
“季安,季樂。”季言輕想到一件事。
季安季樂上前。
“去把黑色野獸抓回來。”季言輕道,再不去追黑色野獸就要跑遠了。
說話間,季言輕複雜地看向封亦莫。
剛剛他讓封亦莫逃跑,封亦莫直接就帶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中間完全沒繞過路。
賽場距離他們家中間足足七八個彎,他們五六分鐘就能走完,但封亦莫走一趟一般都需要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這次居然兩分鐘就跑回家,堪稱奇迹。
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這葯確實對封亦莫有效。
季安和季猜到季言輕的打算,神情複雜地看了封亦莫一眼,二話不說快速衝出門要去抓人。
被看,封亦莫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茫然。
“我們也走,等下商禪該回來了。”季言輕準備讓封亦莫帶着自己逃跑。
封亦莫上前,牽住季言輕,帶着季言輕向著門外而去。
季言輕走路打轉迷迷糊糊的樣子讓他覺得可愛,那樣的季言輕就像只剛破殼的小鴨子。
兩人才走出幾步,門外就再有屍王跑來。
季言輕嚇了一跳,直到看清對方不是商禪,“有事?”
“有個光頭人類說是讓幫忙帶句話,他說他們晚點就要回去了,跟你道別。”
季言輕頓了頓,比賽才剛結束,光頭他們這麼早就走?
“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季言輕問。
“不知道,不過他們好像要去弄什麼車。”
季言輕很快轉過彎,光頭他們來時坐的是黃老虎的車,現在黃老虎被抓,他們的車子來不及開迴向陽城,光頭他們要回去估計是要去開黃老虎他們的車。
季言輕頷首示意自己知道。
那人快速離開。
季言輕立刻看向抓着他手的封亦莫,“我們去城外,大門那邊。”
話音落,感覺着自己被封亦莫牽着往前走,季言輕心中
溢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居然在被一個路痴帶着走路。
這奇怪的感覺持續了一路,直到他們來到魔鬼城門口。
比賽結束馬上就打算回去的人比季言輕預料的要多不少,魔鬼城外已是一片人山人海,好些車子都已經上路。
季言輕花了點時間找到黃老虎他們車子停的方位,告訴封亦莫,被封亦莫牽着穿過人群向著那邊而去。
一路上,耳邊都是說話聲。
無數人來魔鬼城都抱着一夜暴富的想法,但實際上真正能夠暴富的人屈指可數,更多的人輸得兩手空空,更甚至倒欠了一屁股債。
比賽一結束,這些人冷靜下來,都開始苦着臉琢磨該怎麼還債。
幾分鐘后,季言輕被封亦莫帶着穿過車流到達光頭一群人面前時,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越發強烈。
封亦莫倒是一臉老神在在,一點沒發現自己有問題。
“季哥?”正拿着鐵鍬幫忙撬門的少年看見季言輕,立刻扔下鐵鍬向著季言輕跑來。
光頭一群人聽見動靜,也扔掉手中的東西靠近季言輕。
知道季言輕的身份,看見封亦莫,一群人都有些拘謹。
002.
“聽說你們要走,我來看看。”季言輕看去。
“季哥你這是?”少年注意到季言輕剛剛是被封亦莫牽着走。
“死不了,過段時間就會好。”季言輕道。
屍王的身體對於大部分的毒素都有抗性,再加上他體內的病毒又是來自於封亦莫,這毒可能也就一兩天的時間就會被排除乾淨。
少年鬆了口氣,稀奇地看看封亦莫,他遲疑着問道:“你要一直待在魔鬼城嗎?”
“嗯?”
“你要加入我們嗎?”話音落,少年立刻又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探險,現在好多地方都還沒有人涉足過,可好玩了……”
季言輕訝然。
“你別理他,他就是隨便說說。”光頭道。
“我才沒……”
光頭立刻瞪了過去。
季言輕什麼身份,再加上還有封亦莫在,他怎麼可能加入他們這個十來人的小隊伍?
光頭看向季言輕,“那我們走了?”
“嗯。”季言輕點點頭,“路上小心。”
光頭撓撓頭,轉身向著車上而去。
少年磨磨蹭蹭最後一個跟上,但終究還是在車子啟動后跳到車上。
車子在狹隘的通道中倒車,車屁股不小心撞在旁邊一輛車上,那輛車上有人,開車的光頭和那人卻都並不在意。
車子這東西到處都是,除了改裝麻煩點,基本不具備太多價值。
倒完頭,車子緩緩向著前方的草地而去,要從草地中繞到路上。
車上,少年一直揮手,直到車子遠去。
季言輕靜靜站在原地,看着車子隨着車流徹底消失在天際邊緣。
封亦莫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站在旁邊等待。
太陽越來越大,就算是屍王都覺得曬時,季言輕這才回頭向著城市中走去,“回去了。”
一路上他一直有些漫不經心,直到看見魔鬼城大門,他才猛然停下腳步回神。
季言輕回過頭去看向身後的車流。
魔鬼城外一片都是車子,沒有固定的停車位,大家都停得隨心所欲,車子間的道路對於路痴來說簡直就如同迷宮,但剛剛他卻自己走了出來。
藥效結束了?
季言輕看向封亦莫,“我們的家在什麼方向?”
被詢問,封亦莫指出一個方向。
季言輕點點頭,放下心來,藥效確實過了。
季言輕帶頭回到家時,沒有直接進門,他遠遠觀望了片刻確定商禪沒有等在家裏,這才靠近。
進門,季言輕一抬眸就在客廳中看見季安和季樂。
“黑色野獸呢?”季言輕問。
“跑了。”季安道,“我們追出去的時候它都已經跑到城外了,看見我們,它立刻跑得更快。”
季樂有些不情願卻還是承認,“它的速度比我們快。”
“那當然。”季言輕看看封亦莫,那可是用命練出來的速度。
“康小冬他們呢?”季言輕主要目的是想問關於那葯的事,並不一定要黑色野獸。
“一起跑了,還有古天琦他們。”季安道。
季言輕哭笑不得。
“夏叔也跑掉了。”季安道,“我們剛剛聽見商禪在讓人去追。”
“商禪很生氣。”季樂補充。
季言輕想像着那畫面,一時間都被逗樂,這次夏沈書估計沒個十年都不敢再回來。
提起夏沈書,封亦莫想到什麼,他語氣酸溜溜,“你真的沒有想要殺我?”
季安和季樂對視一眼,默默走開。
說起這件事,季言輕看去,他準備和封亦莫好好聊聊,“你為什麼會那麼覺得?”
封亦莫不語。
季言輕靜靜注視着面前的人,等待一個回答。
之前的比賽最後那一下封亦莫停止躲閃,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都並未用全力,他那一下根本收不住,斧頭肯定就砍在封亦莫的身上。
他之前不明白那是為什麼,現在知道是封亦莫誤會,知道封亦莫以為他要殺了他后不但沒有反抗反而準備束手就擒,他心情複雜。
複雜之間,他也不能理解。
他從未掩藏過自己對封亦莫的喜歡,這點封亦莫再清楚不過,他不明白封亦莫到底是怎麼想的,才會相信他不喜歡他想要殺了他這種事。
在封亦莫看來,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還是封亦莫以為他是想要取代他當這個死神?
如果封亦莫真的是這麼想的,那他絕對咒得他鼻青臉腫。
“我以為你後悔了。”封亦莫聲音很輕。
季言輕在那幾個字下呼吸輕滯,不用封亦莫再解釋什麼,他都讀懂那幾個字后的意思。
他心口是一陣酸澀,那酸楚無比強烈,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包圍要把他拖入深海。
“我從沒後悔過選擇留下,能留下,我很開心。”季言輕看着封亦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起初做出留下的選擇時,他並未意識到後面會發生那樣的事,那時候的他看見的都是美好的未來。
後來看着黎平森他們一點一點老去,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時,他確實曾經害怕過。
所有熟悉的人一點一點老去,然後一個個離開,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那種感覺並不好受,他甚至都不敢再踏入那座他們一起努力才得以建立起來的向陽城。
不要說靠近,很長一段時間裏甚至只要聽見“向陽城”三個字,他一顆心就會被那種無法抗拒的悲傷吞沒揉碎。
但即使如此,他也從來不曾後悔過作出留下的選擇。
季言輕道:“藍梓他們選擇了自己想要的路,並且走了下去。除非當初我強行把他們所有人都變成喪屍,否則離別總會到來,只是遲早的問題。”
他只是難過,並不代表他後悔。
季言輕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才停下,臉上就傳來一陣溫柔的觸感。
封亦莫指腹輕輕撫摸在季言輕的臉頰上,他看不得季言輕這模樣。
微垂的眉眼,眼中是淡淡的悲傷,季言輕雖然並未哭,眼中也並不見水汽,他卻就是知道季
言輕在難過。
他試圖幫忙,卻幫不上忙的難過。
封亦莫跨前一步,他低頭,輕輕含住季言輕的唇瓣。
屍王的體溫要低於人類,但季言輕唇瓣的溫度卻總讓他覺得滾燙,觸碰到季言輕唇瓣的瞬間,一股熱流就傳遍他的全身。
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焚燒,讓他恨不得把季言輕吞食入腹。
“封……”季言輕呼吸輕頓,早就已經習慣封亦莫觸碰的身體在那一瞬間輕顫,一股酥麻的感覺自他唇瓣一路蔓延至他背脊再到頭頂。
唇瓣摩挲,氣息交融,一吻結束時,季言輕眼中已有淡淡的水汽浮現,那讓季言輕一雙眼變得無比漂亮,就如同通透的玉石。
那裏面,有什麼東西讓封亦莫心跳加速。
被他用那樣一雙眼看着,封亦莫呼吸沉重,他彎腰把季言輕抱起,向著樓上而去。
窗外正是一天中最熱的那兩個小時,天空一碧如洗,陽光烘烤大地。
屋內,很快也跟着燥熱。
一切結束,季言輕睏倦地縮在封亦莫臂彎間,似睡非睡。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聽見屋外陽光大作的路上有風拂過,牆腳的變異植物沙沙輕響。
季言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座擁擠、忙碌卻又充實的老城,他閉着眼睛,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輕聲說道:“我們有空去向陽城住住吧。”
“好。”封亦莫把下巴放在季言輕的頭頂。
季言輕感覺着頭上傳來的瘙癢,閉着眼睛翻了個身,把臉埋在封亦莫胸間。
他嗅着封亦莫身上的氣息,聽着封亦莫胸腔之下心臟的跳動,一顆微微酸澀的心逐漸柔軟。
之前他一直不敢去想更別提回去,現在想想,一切其實也沒那麼糟糕,至少他還有封亦莫和季安、季樂。
藍梓他們能在那場劫難中活下來,能夠重新擁有一個家,想來他們也是幸福的。
“季言輕……”封亦莫感覺着胸膛上那若有若無地呼吸,好不容易才平緩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
他一個翻身,壓在季言輕身上。
從上至下俯視,看着季言輕還帶着明顯紅暈的臉頰,他喉結滑動,低頭,輕輕吻在季言輕唇瓣上。
“嗯……”季言輕微微揚起下顎,喉間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中午炎熱的天氣對屍王來說並不致命,但也同樣悶熱。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把火在體內燒,稍不注意就會化作灰燼。
下午四點多時,溫度以皮膚都能察覺到的速度快速下降,半個小時前穿着短袖都還覺得熱,半小時后微風就已涼颼颼。
季言輕洗漱完換上一身乾淨白襯衣后,靠在二樓陽台看向遠處。
最開始兩年他們的衣服都是各穿各的,他偏愛寬鬆些的運動服,封亦莫十年如一日的白襯衣,但不知何時起,屬於他那一半的衣櫃中也多出許多襯衣。
季言輕扯起領口的衣服嗅了嗅,他又穿到封亦莫的了。
封亦莫身形比他略厚實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倒也合身。
比賽結束后,如同潮水般向著魔鬼城湧來的那些人類和屍王,都開始計劃着離開。
今天下午之後,明天街道上擺攤的攤販就將少掉一半,再兩天不到,剩下的人就只稀稀零零幾個。
由安靜到熱鬧再到安靜,每次屍王大賽結束,季言輕都有一種之前只不過做了一場夢的錯覺。
季言輕正在冰涼的微風下走神,後方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季言輕以為是封亦莫洗完澡出來發現自己剛剛準備好的衣服被他穿走,在找衣服穿,他回頭看去,卻發現封亦莫從衣櫃中拿了背包出來在收拾東西。
剛洗完澡,封亦莫只
穿了一條黑色休閑西裝褲,上身赤/裸,若隱若現的肌肉弧線間還能看見淡淡水汽。
封亦莫不拿長刀,不穿風衣,再加上一頭長發濕漉漉,手裏還拿着衣服認認真真在疊着,那畫面莫名詭異感卻又莫名和諧溫馨。
“我是說以後再去住住,又沒說現在就去。”季言輕道。
“不是。”封亦莫抬眸。
“那你收拾行李做什麼?”
“我們去找夏沈書。”封亦莫黑眸幽幽,慫恿季言輕打他,還慫恿季言輕給他下毒,這次他腿都要給夏沈書打斷!
003.
季言輕訝然,旋即失笑。
他並未阻止,而是添油加醋,“他這會估計早就已經跑遠,你去哪找他?”
“沒事,我有的是時間。”封亦莫一雙黑眸越發幽黑。
時間對於屍王來說毫無意義,一百年追不到他就追兩百年,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夏沈書。
季言輕眼中笑意更甚,這一刻,他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夏沈書發現封亦莫在滿世界追殺他時的表情,他肯定會特別開心。
“把季安和季樂也叫上。”季言輕提議,“免得他到時候跑掉。”
夏沈書就是一隻狐狸,狡猾得很。
打架夏沈書未必打得過封亦莫,但論跑路和捉迷藏,夏沈書絕對更勝一籌。
封亦莫想想,“好。”
說著,封亦莫又從衣櫃中拿出一套換洗衣物放進背包,他和季言輕衣服可以混着穿,這省了很多事。
收好背包,他穿上一件和季言輕身上一模一樣的襯衣,拿了乾淨毛巾擦拭頭髮的同時向著門外而去,要告訴季安和季樂出門的事。
樓下,季安和季樂剛剛回來。
他們離開之後去了一趟商禪那邊,商禪帶着人找到頭蓋骨后,那兩個其他勢力的屍王立刻就發現他們王的頭蓋骨被磨掉了一塊。
這讓那兩隻屍王瞬時都青了臉。
商禪面色也跟着變得精彩無比。
商禪花了好些時間才總算穩住那兩個屍王,在那兩隻屍王充滿憤怒和委屈地注視下,把他們送出城。
見事情得到解決,看熱鬧的他們不敢多逗留,立刻逃之夭夭。
封亦莫和兩人說了要出門的事。
季言輕聽見動靜出門來。
“爸,商禪那邊……”季安趕緊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季言輕,“商禪這會正跳腳,待會就該殺過來了。”
想像着商禪暴跳如雷的畫面,季言輕立刻回房間拿了封亦莫剛剛裝好的背包以及他們各自的武器。
重新出門,季言輕從二樓把長刀扔給下面的封亦莫,快速背好背包,“我們走。”
“現在?”季安看來。
“快點。”季言輕看了眼門口,催促,“再等會商禪就該殺過來了。”
之前他搗亂比賽的事情商禪都還沒消氣,現在又添頭蓋骨的事,如果被抓住免不了要再被嘮叨一頓。
季安和季樂反應過來,立刻上樓去收東西。
季言輕趁着這機會找了筆和紙,留了一封簡短的信在桌上。
商禪他們雖然是屍王,但為了處理死神的事這百年來也都學着識字,現在簡單的閱讀已經不成問題。
五分鐘后,四人在季言輕的帶領下偷偷摸摸地朝着魔鬼城後面而去,要偷溜。
魔鬼城他們已經呆了近百年時間,每一條巷道甚至每一塊地磚他們都無比熟悉,想要躲過其他屍王出城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十分鐘不到,四人就進入魔鬼城外的那片滿是車轍印和車輛的草地。
夜幕下,四人順着車流向著城外而去。
季言輕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去,
雖說他對魔鬼城的歸屬感並沒有向陽城強烈,但魔鬼城對他來說也已經是家。
他已經在魔鬼城住了近九十年。
一路走一路回頭,十多分鐘后他們進入魔鬼城外的那片山脈時,季言輕隱約間似乎聽見熟悉的咆哮聲。
商禪肯定已經發現他留下的那封信。
怕商禪一氣之下帶着屍王追出來,季言輕不敢再耽誤,立刻帶着三人向著遠處而去。
他們離開的方向距離魔鬼城正前方並不遠,翻過山脈后,一條老舊的柏油馬路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路上有車輛呼嘯而過,那條路的前方是向陽城。
看見那條路,季言輕腳下步伐有瞬間的遲疑。
雖說他們是逃出來了,可接下去要去哪他卻並無計劃,甚至整個行動都只封亦莫一句想揍夏沈書。
季言輕視線追隨着路上呼嘯而過的那輛車子遠去,直到它消失在山脈拐角處……
之前的山脈里,熟悉的樹林中。
光頭腦袋轉動,無聲地清點自己隊伍中的人。
確定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實的變異獸大皮褲,也拿好袋子和鐵鉗,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分鐘跳至零。
那一瞬間,注意着他手中手機的少年一群人都本能屏住呼吸嚴陣以待,他們回頭,死死盯着前方草地中那群嘟嘟獸。
一秒,兩秒,一分鐘都過去,那群嘟嘟獸卻一點動靜都無,依舊在和煦的陽光之下悠閑地曬着太陽。
微風拂過,草葉浮動,渾身長滿白色毛髮的那群嘟嘟獸舒服得微微眯眼。
“舅?”
光頭瞪了過去,“都說了叫老大。”
“老大,怎麼沒響?”旁邊有人壓低嗓音問道。
“我怎麼知道。”光頭拍了拍自己手中的手機,難道上他手機壞了?
“不會是那東西壞了吧?”另外一人看向山脈對面。
“你可別烏鴉嘴。”光頭趕緊說破,“買那東西我可是花了二十點。”
一群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你找誰買的?不會是那老頭吧,那傢伙手裏的東西有幾樣是好的?”少年說道。
光頭沒說話,只一個勁地拍打自己的手機,但額頭的青筋卻已經暴起。
見他如此,少年立刻明白,東西肯定就是在那老頭那裏買的。
他張嘴就想要再說兩句,那老頭絕對坑人了,話到嘴邊他又咽回。
他已經學聰明了,這個時候說話肯定要挨揍。
“那現在怎麼辦?”旁邊有人問道。
“要放棄嗎?”
“別啊,來都來了。”
回到向陽城,他們仗着手裏地點數美滋滋的大吃大喝半個月才重操舊業。
有了那足夠他們花上一年的點數,再次上陣,他們對一些比較常見的物資提不起興趣,畢竟常見就代表着價格低廉。
商量許久后,他們最終一致決定再來試試運氣,看能不能再弄到油碳。
這次他們可沒有季言輕幫忙,他們也根本不是那群嘟嘟獸的對手,所以臨出發之前光頭特意斥巨資去買了個可以放歌的收音機。
“要不我們過去看看?”少年提議。
光頭有些遲疑地看看對面的山脈,如果他們過去之後那東西突然響起,他們肯定得完蛋。
“你們就待在這,我一個人去。”光頭神情凝重。
“老大——”
“不用廢話。”光頭打斷,“如果出事,你們就跑,不用管我。”
“我只是想讓你動作快點。”之前那人把後面的話補上。
一臉豁出去表
情的光頭噎了下。
他瞪了那人一眼,脫掉身上的厚實大皮褲,貓着腰小心翼翼地順着周圍的樹林向著對面的山脈而去。
他才走出不到五十米,一到激昂的歌聲就突兀響起。
樹林中所有人都是一愣,下一刻,少年一群人反應過來第一時間衝出樹林向著前方的盆地而去。
嘟嘟獸喜歡呆在草被柔軟茂盛陽光充足的地方,這樣的地方一般都在盆地之中。
“別——”光頭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樹林子裏的人已經全部沖了出去。
光頭臉上的肌肉狠狠一跳,那瞬間殺人的心都有了,他立刻朝着前方看去,視線才看去就發現少年一群人已經在往回沖。
他們身後,十來只雪白的毛球蹦蹦跳跳地追着他們跑。
“你們是笨蛋嗎?它們都還沒跑遠,這時候衝上去找死啊……”光頭罵罵咧咧的同時立刻轉身向著樹林另一側衝去,要逃跑。
“啊……”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光頭回頭看去,落到最後的那人大皮褲腳脖子的位置已經被扎出一個窟窿。
窟窿正在不斷擴大,嘟嘟獸的刺具有高強度的腐蝕性。
他們穿的皮褲有效防止了毒刺直接扎在他們身上,但它也只能抵擋住一次攻擊。
“啊……”另一人也發出慘叫。
“哎喲,它扎我屁股,哎喲喲……”
“快跑。”
無人敢落後,所有人咬緊牙關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他們瘋了似的往前跑去。
他們速度已經很快,但因為皮褲的影響再加上後面的嘟嘟獸越來越多,很快就被那些白毛糰子包圍。
眼見着前方的毛糰子也越來越多,他們都已經快無處下腳,眾人額頭背上都有冷汗溢出,死亡的恐懼迎面襲來。
極速奔跑中,一群人快速衝出樹林。
跑在最前方的光頭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光亮,餘光就已經瞥見幾道人影,他慌亂間趕緊提醒,“跑——”
正走在路上的季言輕四人嚇了一跳。
季言輕回頭看見突然衝出來的光頭一群人,看見他們那副熟悉的慘樣,夢回當初。
啞然間,季言輕慢慢取下斧頭,同時問道:“你們隊伍還缺人嗎?”
正跑着的光頭怔愣。
季言輕的意思是?
光頭還沒來得及回神,他後方一群白了臉的人已經提着褲子尖叫着沖向季言輕。
“老大,救命!”
“季隊!”
季言輕舉着斧頭的手在那瞬間停頓,聽見那熟悉的叫喊,他眼眶驀地滾燙。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無數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