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後娘四個兒
「來人啊!快,快把她放下來!」
「好像沒、沒氣兒了……」
「你害死了我後娘,我跟你拼了!」
這誰在吵架?
任芸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跪在她身旁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一條可疑液體垂下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到自己臉上。
任芸一驚,連忙把頭往旁邊挪了挪。
小夥子顯然愣了一下,下一刻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激動地衝著她喊道:「你沒死啊娘!」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和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也奔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到她跟前,揚了她一臉灰后,齊齊喊道:「娘!」
任芸又驚了一下,好好一群小孩子,眼睛怎麼就都瞎了?
她今年才二十八歲,單身貴族一隻,哪來的這麼大的兒!
就在這時,任芸額頭陡然一疼,一些陌生的記憶一瞬間灌入她的腦海中。
他娘的,她居然穿越了。
在她的大型超市開業的第一天,為了救人而犧牲,穿到了一個跟她同名同姓的古代寡婦身上!
這個寡婦還是個後娘,有四個繼子,眼前的這三個便是原身的大兒子、三兒子和大兒媳。
而且大兒子和兒媳貌似還生了個娃,也就是說,她不僅是婆婆級人物,還榮當了奶奶!
她任芸,還沒奔到三十,就已經當了人家阿奶!
任芸感覺自己要暈。
院子外圍了一圈的村民,正在七嘴八舌地看熱鬧。
「沒想到這林家後娘這麼狠,方才我看見她舌頭都吊得吐出來了!」
「可不是,為了訛錢,命都差點沒了。」
「這兩個月都訛了幾戶了?回頭都跟家裏人提個醒,以後離這婆娘遠點。」
任芸聽得頭更疼,掙扎着準備爬起來,卻發覺身體異常笨拙和沉重。
視線落在那隻圓鼓鼓的手上,哦對,原身不僅是個寡婦後娘,還是個胖胖的寡婦後娘,估摸着一百五十斤以上……
任芸在心裏默默咽下一口血。
倆兒子見後娘要起身,連忙七手八腳地去扶。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形單薄力氣小,還是因為姿勢不對,倆小夥子愣是沒扶得起來,甚至各跌了個屁股蹲兒。
周圍傳來一陣鬨笑。
任芸:……就特么很尷尬。
就在任芸滿臉生無可戀的時候,一旁的大兒媳楊大桃推開二人,上前一把叉住婆婆的胳肢窩。
也沒見多使勁兒,就把她給叉起來了。
這兒媳可以,比兒子頂用。
這時大兒子林善言伸手過來扶住,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詢問任芸。
——娘,還繼續不,接下來咱咋整?
整啥?任芸有點懵逼,須臾才反應過來啥情況。
這是怎麼個事兒呢?
原身這個人,體胖心不寬,不僅好吃懶做,在村子裏也是出了名的潑辣貨,蠻橫不好惹。
最無語的,她還慣會碰瓷訛人,不僅自己到處碰瓷,還經常拉着一家子上門訛錢。
今日也是村裏的孫無賴犯抽,不知怎麼滴就出言調戲了原身幾句。
原身二話不出,扭頭就帶家裏人衝進了孫無賴家裏。
一哭二鬧三上吊。
往常原身只要使出前兩樣也就得手了,偏偏今日遇上的孫無賴是個硬石頭,死活就不肯鬆口。
潑皮對上無賴,兩不相讓。
於是原身就使出了終極殺手鐧,上吊。
然後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給弔死了……
這邊任芸還沒下達指示,那邊三兒子林善舉卻已經跳了出去。
衝著孫無賴嚷嚷道:「我娘這脖子傷成這樣,今天你要是不把醫藥費賠出來,我們跟你沒完!」
孫無賴黑着臉,實在不想再糾扯,從兜里掏出十幾枚銅錢,狠狠扔在地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就當老子餵了狗!總共就這麼多,愛要不要!」
圍觀的村民嘖嘖稱奇,沒想到孫無賴這小子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真的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而林家這個後娘,就是不要命的那個。
十幾枚銅錢散落一地,明明滿是泥垢已經失去了銅的光澤,卻個個莫名的刺人眼。
林家兄弟二人彎下腰,默不作聲地開始撿起地上的銅錢。
有幾枚銅錢滾到了一直蜷縮在角落的老人的腳邊。
林善舉抬頭看了一眼,那是跟孫無賴相依為命的痴傻老娘,此刻正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少年清透的眸光沉了沉,他轉過身,沒去撿老人腳邊的那幾枚銅錢。
林善言亦是心照不宣地忽略了那邊。
任芸其實也注意到了兄弟二人的小動作,卻沒有理會。
這孫無賴家看着就很窮,按她的想法這錢她一文錢都不想要,但原身都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她根本不好開口說不要。
圍觀的眾人見事情了結,便紛紛散了去。
「快點滾出去!別再他娘的給老子找晦氣!」
楊大桃扛起了任芸,三人頂着孫無賴的叫罵,面不改色地出了門。
沒錯,任芸是被扛走的。
豬怎麼被扛的,她就是怎麼被扛的。
等被扛到家落地后,她更是傻眼了。
眼前的是個泥土屋,一共三間房,東邊那間是自己的房間,西邊那間是大兒子、兒媳和小奶娃住,至於剩下的三兄弟,就只能在中間的堂屋打地鋪。
屋外一側搭了個草棚子,當作廚房,裏面壘了個灶台,灶上是一口豁了口的舊陶鍋,隱隱有開裂的跡象。
任芸懷着沉重的心情走屋裏一瞧,好傢夥,泥土牆開裂,茅草頂漏風,四下一掃,連一樣傢具都沒得!
她方才還以為孫無賴家的泥土房是頂窮的了,但此刻一相比較,好歹人家看着不像危房,該有的傢具雖然破舊了點,也是有的。
沒想到,自家才是窮得只剩四面牆了,真·家徒四壁。
想她任芸前世孤女一個,廢寢忘食地奮鬥了十餘年,成為了同齡人仰望的存在。
沒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變成了特困戶中的特困戶。
任芸一激動之下,就想暈倒,楊大桃嚇了一跳,連忙扶着她進東屋躺下。
屋裏架了一塊厚木板,上面鋪了一層茅草,再蓋了一塊灰黃的麻布,便是她的床了。
任芸望着漏風的屋頂,一個人冷靜了許久,她狠狠地回想了一下,這個家怎麼就這麼窮呢?
是了,那個死鬼丈夫是病死的,醫藥費耗空了所有的家底,再加上去年遇上了荒年,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出去換糧食了……
「咕嚕~」
肚子響了,任芸感覺胃部傳來一陣灼燒感,這是餓了。
頭暈腳軟地爬起身來,眼前一黑,差點一個跟頭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