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賞賜
連錦程驀的抬起頭來,拂過青釉弦紋瓶的手緊緊抓住了瓶口,望向楚月苒的眼睛中儘是啞然。
他當然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子有幾分聰明,又使得幾分伎倆。
也知道楚月苒這般,絕非普通閨閣中只懂得繡花的嬌滴滴女子。
可將政事這樣宣之於口,毫不遮掩,連錦程也確實感到驚訝。
於是嗤笑一聲:「你倒是敢說。」
楚月苒挑眉:「不是王爺問的嗎?」
那一臉無辜的表情,讓連錦程都懷疑是自己在為難人了。
崇安臉耷拉下來,差點憋不住笑。
感受到連錦程看過來的犀利目光,連忙背過了身去。
臉黑着,連錦程輕咳了一聲,復而恢復了方才冷漠疏離的神情,彷彿方才啞然一笑的人不是他一樣:「你既看的明白,便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皇家之事,也是你能議論的,怕不是覺得自己活的太過長久了。」
手終於鬆開了那隻青釉弦紋瓶,連錦程背過手去,抬腳踹向一旁的崇安,呵斥道:「走了!」
還真是個狂妄的王爺。
楚月苒回身看着,乖巧行禮:「王爺慢走。」
特意揚長了語調,好像是在為自己初戰告捷而慶祝,前面連錦程迎着外頭的陽光,竟微微笑了起來。
外頭玉簪正着急呢,嘴裏碎碎念叨着,葯還沒抓呢,都耽誤了這麼些功夫。
到底是個小丫頭,楚月苒搖搖頭笑了笑。
沒幾日,這事兒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上京城。
楚月苒行事低調,如今在華陽長公主眼中又是個正紅人,華陽長公主去回稟,自然有她的好處。
白府還沒聽說呢,宮裏流水一樣的賞賜就抬進院子裏了。
被一陣鬧聲吸引了注意力,楚月苒方才擺弄好花瓶,外面玉簪便來請了:「二小姐,宮裏來人了,說是要宣旨,讓您趕緊過去呢!」
玉簪眉頭緊鎖,不知是何緣由,十分緊張。
「走。」
將最後一支花找好角度插好,楚月苒理了理衣裙和髮髻,一邊掀開帘子往外走,一邊囑咐道:「咱們又沒做什麼壞事兒,不過是宮裏來幾個人,你緊張什麼?」
「二小姐是沒看到那架勢,好些個箱子,院子裏都快塞不下了。前頭走一個玉面尖聲的公公,後頭還跟着個粗臉婆子,兩排侍衛嘩啦啦地就往院子裏沖……」
說到這兒楚月苒明白了,這是前陣子裴萱那事兒有着落了。
這幾天她也不着急,畢竟話頭在華陽長公主那兒,什麼時候上達天聽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看來當時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她在華陽長公主那裏爭得了不少的好感,這張底牌算是穩拿在手了。
於是拍了拍玉簪的手,楚月苒笑道:「你啊……」
身為大將軍府的丫頭,怎麼這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呢。
不過她倒也能理解。
前世的記憶紛涌而來,當年家中出事之時,不也如今日一般,侍衛們如水一般湧進來,凄冷的兵器就那樣宣佈白家的死刑。
像他們這樣的家族,如此大的陣仗無非就兩種可能性,一種上等賞賜,一種滿門抄斬。
擱誰誰也害怕。
想到這兒,楚月苒加快了腳步,但她住的院子遠一些,到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了。
楚嫣然和楚沁沁兩人相攜着,似是剛剛落腳的樣子,正在行禮。
宮裏御賜之物,必要謝恩才是。
於是楚月苒也上前行禮。
豈料那公公卻拂塵一抖,攙着胳膊將她給扶了起來,尖聲細語,柔聲道:「楚二小姐,今兒咱個是給您送賞來了,可不敢受禮,你不必跪,這是聖上吩咐的。」
方氏等人行了禮,此時還跪着呢,楚月苒一時之間無所適從:「這……」
似乎也覺得不合規矩,公公收了拂塵:「諸位快快起身,別折煞了咋家。」
他勾了勾手指,那粗臉婆子便呈上了禮單:「長公主吩咐,楚二小姐秀外慧中,這些賞賜是您應得的,還請二小姐對照禮單,清點清楚,奴婢們也好回去復命。」
禮單上從左到右,滿滿的,尤其是那幾匹料子,楚月苒認得,品相不俗,怕是貢物。
她也是沒想到,聖上竟會行這麼大的恩賞。
楚嫣然被楚沁沁攙扶着從地上攙扶起來,兩人的視線無一例外都落在那一箱箱的賞賜上面。
這些東西抬進來,就昭示着她楚月苒如今是上頭紅人,就意味着今後誰再要說楚月苒幾句不是,都得仔細掂量掂量。
看着那些東西,她眼紅啊。
這是多大的殊榮啊。qδ
正不知如何辦呢,便聽身旁楚沁沁冷哼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的。」
小聲地嘀咕。
楚嫣然掩嘴一笑,就知道有人會比她更急。
宮裏的人走了之後,院裏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方氏感嘆:「你這是天大的恩德啊,但是苒苒,這般風頭無兩,卻不盡然都是好事。」
作為母親,她自然是擔心楚月苒風頭太盛,招來禍患。
楚嫣然趁着那母女倆交談的時候,便添油加醋地指着剛被翻出來的幾匹佈道:「你瞧,那可是好東西啊,我曾聽母親說過,那是貢物,沒年就那麼幾匹,往年裏更是連陛下的寵妃都得不到的。」
楚沁沁眼睛瞪的渾圓:「這麼好?」
「是啊,只可惜,我與她同為這府上小姐,卻要分出個真假裏外,如今母親一顆心都撲在她身上,我今日來,真是自取其辱。」
嘆着氣,楚嫣然低頭的時候也紅了眼圈。
她抬起帕子擦着眼角,動靜極小,卻足以讓楚沁沁聽到,並感同身受。
楚沁沁眉頭緊蹙,拉着她的胳膊道:「姐姐你就放心吧,你們是姐妹,方姨是不會偏袒的。既如此,她這個妹妹得了好東西也該與家人分享,她的就是你的,姐姐你可別傷心,說不定她就盼着你傷心呢。」
說著,楚沁沁回握住楚嫣然的手,小聲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
「堂妹好生風光,只是得了這麼多好東西,不知道我這個堂姐能不能跟着沾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