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謂何意
堂里眾人目光灼灼,楚月苒倒氣定神閑。
楚老夫人神色也有些意外,看向楚頡問道:「怎麼會是?」
被問到,楚頡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在客棧遇見時他也覺得裴子燃有些奇怪,但並未多想,可如今他與楚月苒都已回府,卻又巴巴送禮。
所謂何意?
「回來途中在客棧遇上了小公爺,小公爺頭一回見苒苒,所以送了見面禮來。」
話說一半,楚頡又覺得不妥,楚月苒與裴子燃不過一面之緣,如此命下人特意送禮未免招搖了些。
末了,楚月苒開口:「恐怕是小公爺念在相府與永昌國公的府的交情,才送禮聊表心意,哪裏是孫女的臉面。」
楚月苒用話巧妙圓場,濃密的羽睫靜靜瞧了瞧楚老夫人的神色,並無異樣,想來應該沒有起疑。
「既然是小公爺送你的,便命下人送到你院裏吧。」
楚月苒點頭,隨後看向一側的楚嫣然,莞爾輕笑道:「不如長姐先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妹妹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國公府送來的東西想來不會差。」
她越是笑靨如花,楚嫣然心中越是怒火中燒。
不過是國公府送來不值錢的玩意兒罷了,竟要她在自己面前賣弄?.br>
礙於廳堂里坐着一眾長輩,楚嫣然發作不得,只能手裏緊攥這茶盞,笑容嫻靜,「多謝妹妹好意,我還有好些東西在庫里堆着,就不奪妹妹所好了。」
一頓家宴吃的楚嫣然忍氣吞聲。
母親偏愛,祖母褒獎,若是這些也就罷了,偏偏周小公爺對她頗為挂念,一樁樁一件件如何不叫楚嫣然妒恨。
長此以往,她在相府又有何地位可言。
越想,楚嫣然心中越是后怕。
走進楚老夫人的卧房,楚嫣然心中還惦記着楚月苒,心中鬱結,直到楚老夫人喚了兩聲楚嫣然才回神。
楚老夫人瞧見她一臉悵然,開口問道:「在想什麼,這般入神。」
楚嫣然垂眸,揪着手中的絹帕,斷斷續續道:「無……無事,孫女只是在想明日綉綳上要綉什麼花樣,給祖母做荷包。」
楚老夫人端着茶盞,氣息徐徐吹開茶麵上浮着的青葉,茶水清亮透綠。
「我知道你一向孝順,如今苒丫頭回來,你如何看?」
楚嫣然抿唇露笑,「妹妹回來我自然歡喜,她在外流落可憐,如今她回來母親定然是將她當做掌心寵般,畢竟妹妹是相府的嫡女,我能給妹妹的一定都給她……」
「住口。」
楚老夫人低沉着聲厲呵,讓楚嫣然一驚,她從未見過楚老夫人這般動怒。
「祖母……」
楚老夫人皺眉,手裏的茶盞撂在桌子上,瓷聲脆響。
「我悉心培育你十四年,你就是相府的嫡女,你也是你母親的女兒,如此妄自菲薄你是在打我的臉不成?」
楚嫣然一瞬惶恐,匆匆下跪,「祖母莫氣,是孫女言辭有誤。」
楚老夫人看着楚嫣然,又氣又心疼,語氣甚是無奈道:「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你也不必刻意讓着她,你是相府的嫡長女,她是嫡次女,這不會變。」
楚嫣然自幼便是楚老夫人親自培養,言行舉止,禮儀規制都是按照嫡女教導,日後所嫁定然也會是高門顯貴,她如此盡心培養,豈會讓一個從鄉野尋回來的次女奪了風頭。
楚老夫人的話如同定心丸一般,楚嫣然俯首朝楚老夫人深深一拜,開口:「孫女謹遵祖母教誨!」
她內心狂喜,楚老夫人終究是向著她的!只要楚老夫人說她是嫡長女,便不會有人敢非議她的身份。
楚老夫人朝楚嫣然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她輕撫楚嫣然的手,語氣溫和,「有祖母在,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待祖母殯天,祖母的留下的身家都是你的嫁妝。」
楚嫣然知道,祖母心中惦記的還是她,只要握住老夫人這根定海神針,她便還是相府的嫡小姐。
「嫣兒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常伴祖母身側,終身不嫁也甘願。」
楚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皺眉道:「胡說什麼,女兒家怎能不出嫁?你今日早些回去歇息,有什麼,明日再說。」
楚嫣然點頭,起身朝楚老夫人福了福身行禮。
離開時的神色顯然比來時明朗幾分,有楚老夫人給她撐腰,楚月苒回來她也不算孤立無援。
楚嫣然走後,楚老夫人輕嘆了口氣,神色不可捉摸。
站在一旁的劉嬤嬤上前將熱好的手爐遞到楚老夫人面前,不禁問道:「老夫人怎的嘆起氣來。」
屋內,明黃的燭光搖曳,靜影沉璧。
楚老夫人捏着手爐,掌心溫熱,「你覺得,苒丫頭如何?」
劉嬤嬤稍愣了愣,轉而一笑道:「二小姐天資聰穎,處世落落大方,是個玲瓏剔透的可人兒。」
楚老夫人笑眯眯道:「是啊,你也看出苒丫頭聰明,到底是相府的正經血脈,與她相比,我含辛茹苦教了十四年的嫣兒今日竟如此耐不住性子。」
劉嬤嬤跟隨楚老夫人幾十年,自然也發覺楚嫣然在席間的反常神色。
「老夫人多慮了,大小姐說到底年紀尚輕,許多事還需要歷練呢。」
聽劉嬤嬤勸慰,楚老夫人閉目養神,徐徐道:「是得多歷練,我將她當做正經嫡小姐培養就是為了相府將來着想,她可不能在這兒給我折了。」
京中勛爵,婚姻嫁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究其根本要的是與世家聯誼,鞏固京中的地位,
楚老夫人精心培育調教,相府嫡女之名何等榮耀,日後得嫁必是高門顯貴,她私心也曾想,她教導的楚嫣然便是太子妃之位,也是做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