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笑不出來
聞訊，白氏與江氏尤為欣喜。
白氏提起裙擺，拉着楚月苒的手旋即朝屋外走去，邊走邊說道：「你到府也好些日子了，還未見過你父親，他緊趕慢趕回來定然是為了見你。」
楚月苒心中冷笑，見我？
她的好父親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對母子，她是生是死何曾問過？母親對他一片真心，為這個家盡耗盡心血，到頭來卻鬱鬱而終，一切拱手讓人。
楚敬威突然回來楚月苒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看着白氏欣然的樣子，楚月苒心中不忍給她臨頭澆一盆冷水。
「父親回來，母親便如此高興？」
白氏瞧着楚月苒，輕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這是當然，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父親？」
若是沒有前世的一遭，楚月苒自然想見，父女血親彌足珍貴，可前世楚敬威種種行徑早就令楚月苒心寒。
握着白氏的手，她笑不出來，只邁着小步朝外院走去。
初春里冬寒還未褪去，冷澀風中，闔府人都站在府門前遠遠眺望，楚月苒瞧着轆轆駛來的馬車，心中隱隱不安。
直到金頂馬車停在府門前，楚敬威踩着馬凳從車上下來，白氏匆匆迎上前，「相爺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既早已歸京為何不提前說，我好有個準備。」
「臨時決議，你倒也不必準備什麼。」
楚敬威目光略略掃視一周，視線落在白氏身後的楚月苒身上。
白氏注意到楚敬威審度的目光，隨即推了推楚月苒，朝楚敬威笑道：「這是苒苒，剛回來沒幾日，苒苒，快叫父親。」
看到楚敬威，楚月苒眼前飛掠過前世無數場景，每一幕都如同刻在骨血里的印記，讓她無法忘卻。
她仰首看着楚敬威，原本平淡的面容扯出一抹笑，輕聲回道：「女兒見過父親。」
楚敬威點了點頭，「難得回來，日後便在相府好好住下。」
輕描淡寫兩句問候，不咸不淡，本就不曾長在身邊，楚月苒也未期待楚敬威對自己能多有情分。
楚嫣然站在楚老夫人身側，遠遠看着，一時猶豫。
她可要上前？
自己不去，孤零零一人在此便像個外人，可若是去，站在和睦美滿的一家人中，她更顯多餘。
楚嫣然一邊思量，目光一邊注意到停靠在府門前的馬車，此番遠行去的不該只有父親與二伯兩人嗎，為何還有一輛馬車。
白氏也注意到，無心問了一句：「怎的來了兩乘馬車來，你可是置辦了什麼大件兒？」
楚敬威並未應答白氏的話，只是徑直走到車前，頓了片刻，語氣溫柔喚道：「玉娘，下來吧。」
聞言，楚月苒的手陡然緊攥，掌心生了許多細密冷汗。
他竟敢！他竟然……
自己的疑心不假，前世她見到賈玉娘時已是初夏。
夏日暴雨，賈玉娘跪在瓢潑大雨中懇求楚老夫人恩准她進府，不求名分，只要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她做戲的功夫便是南曲班子都要甘拜下風。
知道會見賈玉娘，只是楚月苒未想過會早大半年。
白氏正困惑，思索着楚家從未有過什麼叫玉娘的遠親。
末了，直到眼見楚敬威親自扶賈玉娘下車，白氏平靜的內心猶如晴天霹靂，驚愕地說不出話。
下車時二人掌心相合，動作極其隱晦，卻也是赤裸裸的昭示。
女子是何身份，眾人眼下心知肚明。
賈玉娘着了件雪青色織錦花裙，披着西境特有的墨狐大氅，氣質溫婉，眉眼暗含秋波，風情動人。
她上前朝白氏拜了拜，「見過姐姐。」
白氏臉色難看，薄唇緊閉，她不願張口，也不知該如何張口。
如此反應也在楚敬威意料之中，他低眸看向身側的楚月苒，開口：「苒苒，叫玉姨娘。」
這句話當真令人反胃至極，楚敬威怎會如此理所應當地開口？
闔府的人都站在門前看笑話，二房不必說，楚敬良替楚敬威暗地辦了多少事，不必人說，江氏自然知道賈玉娘存在。
說不定楚老夫人一早也知道，只不過為自己這個丞相兒子紙包火。
整個楚家，整個相府，只哄騙白氏一人。
「姨娘？」楚月苒望着楚敬威，疑惑道：「她為何喊母親姐姐？她與母親長得不像，女兒也從未聽說母親有姊妹。」
「她是父親身邊的人，日後要留在府里，你理應喊她姨娘。」
末了，賈玉娘從懷裏拿了一包粽子糖遞到楚月苒面前，溫柔道：「初次見苒苒，沒什麼準備什麼東西，這包粽子糖是我特意從江南帶來的，你嘗嘗。」
眾人都看着，有人幸災樂禍，楚月苒年幼，又是鄉下來的，哪裏懂這些，只要她喚一聲姨娘，就當白氏也默認了。
楚敬威這是故意逼白氏就範。
良久，楚月苒推開賈玉娘的手，目光平靜，「母親說不能隨意要外人的東西。」
賈玉娘不死心，將粽子糖塞給楚月苒，笑道：「玉姨娘不是外人，日後我在你父親身邊，我們就是是一家人。」
誰知楚月苒並不領情，後退一步與賈玉娘拉開距離。
「能在父親身邊的只有母親，母親是父親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經夫人，身後是整個鎮國將軍府，你呢？」
賈玉娘被懟的啞口無言，她自知身份不高，卻未想過會楚月苒會說這般刺耳的話，令她當眾難堪。
站在一旁的楚敬威皺眉，厲聲斥責道：「放肆！你怎可對長輩無禮！」
「她來路不明，算得上什麼尊長？」
楚月苒的反駁令楚敬威失了顏面，他怒氣沖沖地瞪着她道：「你母親就是這般教你規矩的？還不去祠堂里跪着！」
一聽要跪祠堂，白氏也按不住情緒扯了扯楚月苒袖擺，低聲暗示，「住嘴，你快與你父親認錯。」
楚月苒拂過白氏的手，沉着冷靜道：「父親乃一國之相，若被人知道在外豢養外室，定然聲譽有損，還請父親顧全相府顏面。」
寥寥數言，字字珠璣，氣的楚敬威面紅耳赤。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落在楚月苒臉上，登時，那張嬌美可愛的面容多了五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