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微笑羔羊(七)

第7章 微笑羔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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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陸語噥睡得很不安穩。

她從小丑雜技團回來的路上差點迷路,那些從小鎮外圍瀰漫而來的灰霧將整個小鎮籠罩起來,人處於濃霧中就像中了掉血uff。

她勉強靠着觸手撐到回家,中途還翻了幾戶人家的窗,卻發現鎮民們都離奇消失了,屋內飄着灰霧、並沒有打鬥痕迹,地面牆壁積了厚厚的灰塵與蛛網,像是很久沒有人在這裏生活。

陸語噥沉吟:「說起來……娜莎的記憶里好像也沒有關於夜晚的畫面。」

一瞬間她心中湧上許多猜測,但比較之下可能性最大的猜測是:梅里小鎮的夜晚,似乎處於另一個時間節點,陳舊、腐朽、所有人都離開或者消失了——除了玩家。

所以夜晚是十分重要的任務節點。

系統界面的存活玩家數量顯示為7,不知道現在藏在哪裏、有沒有發現小鎮的異樣,陸語噥思考片刻,決定還是先回家堵上門窗休息。

——她的身體素質在玩家裏墊底,之前靠和異化NPC戰鬥分來的能量因為灰霧uff緩慢而持續地降低,出去找人不太行,但可以獨自撐到早上。

黑山羊之觸的共鳴度提升到20%之後,等級依然是C級——雖然沒有升級,但兩條觸手上的尖牙和膿包數量卻變多了起來,半透的白膜下甚至長出了猩紅膨大的眼球,每一隻差不多網球大小,上面矇著還未蛻去的灰白的翳。

陸語噥還沒適應與觸手共享的大片視野,新生的眼球視線很模糊,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彷彿置身於一個朦朧的三維空間,就像睜着眼睛入睡一樣。

對常人來說這樣睡覺很難,但對現實世界重度失眠三個月的陸語噥來說,沒有無序的囈語、沒有夢境裏奇詭的秘銀王座和白骨纏繞的手……這真是一場難得的長睡眠。

直到第二日早晨的報時鐘聲響了七下,陸語噥幾乎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一遍,難得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出神。

窗外晨曦微露,昨夜的灰霧已經散盡。

街道上,鎮民的交談聲一如既往、溫馨祥和。

存活玩家數量依然為7,昨晚是個平安夜。

觸手們正在互相拋着羊皮錢袋玩,羊皮錢袋一邊被拋來拋去一邊可憐兮兮地咩咩叫,見主人醒過來之後刻意咩得很大聲,又被觸手捂住了嘴——天知道一個羊皮錢袋的嘴到底在哪裏。

這個場面特別像是鏟屎官醒來看見家中的貓狗互搏,只是它不該出現在一場可能真實死亡的遊戲裏。

在這一刻陸語噥突然理解了古代的「熬鷹」——那種剝奪雄鷹的睡眠來消磨其野性、並在之後給出甜頭以收服猛禽的殘忍馴養辦法。

在這場遊戲裏,她才是那隻鷹,只是鷹有利爪,也有天生的野性。

「啊。」陸語噥突然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讓我們看看是誰熬死誰。」

……

像往日一樣,上午八點整,售票員「娜莎」準時拉開了售票亭的玻璃窗。

沒有灰霧,沒有彩燈,但白天的雜技團多了很多工作人員,正在搬運演出設備。

他們都穿着便於幹活的麻布襯衫和工裝褲,看起來不是表演者而是從鎮上雇傭的鎮民,其中不少都認識娜莎,見她來了還和她打招呼。

「小娜莎,團長找你呢。」一個大鬍子胖子從帳篷後面走過來。

他繫着不怎麼乾淨的圍裙,看起來是負責餐食的廚子,一邊說話一邊還給陸語噥遞了一長條梆梆硬的雜糧法棍與一小桶清湯——這便是今日的伙食了。

放在以往,「娜莎」肯定放着這些粗糙的食物不吃而自己買鬆軟的點心,但陸語噥清楚這時候一個銅幣都不能浪費,她欣然接受,甚至還對大鬍子笑着道了聲謝。

送走有點受寵若驚的廚子之後,她收斂了笑容,開始思考霍奇團長突然找她的原因。

——要麼是對方察覺到了羊皮錢袋的「背叛」,要麼是他知道了昨晚她來雜技團碰到小丑的事情,無論哪個都不是好應對的。

但目前距離演出還有兩天,她不覺得團長會在這個時候撕破臉。

這樣想着,陸語噥往主帳篷的方向走去。

掀起帳篷的入口,裏頭自有乾坤:

只見3/4圓環形座椅如同歌劇院一樣一層層往下堆疊,整個觀眾席足夠容納三百餘人,大得彷彿一片獨立的異空間,而最中心處就是寬大的圓形表演台,足夠馬術師騎馬奔走,沙金色的星星幕布遮住了剩餘1/4環形的後台場地。

霍奇先生的辦公室就在後台,「娜莎」曾經去過幾次,每次霍奇先生都笑眯眯地端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面,彷彿從不離開那個座位上廁所一樣。

「噠、噠、噠。」

鞋跟和地面的敲擊聲在空蕩蕩的主帳篷內迴響。

越往下行,就越能嗅到某種粘稠而腐朽的氣息,聞着像牲畜、血液和泥漿的混合發酵,如無法驅散的病灶盤踞在深處,不斷不斷向外擴散瀰漫,令人作嘔。

少女秀氣的鞋尖踩在辦公室門前的地毯上。

明明看起來乾燥的地毯像黏膩的血肉一樣凹陷下去,甚至微微起搏,像一塊活肉……有點噁心。

陸語噥垂眸看了片刻,壓制住后腰蠢蠢欲動的黑山羊之觸,抬手敲門。

「篤、篤篤。」

「吱呀——」

門開了,更濃烈的腥甜氣味湧來,幾乎凝成液滴。

「瞧瞧誰來了?親愛的娜莎——」

陸語噥的手僵在半空。

只見和藹可親的霍奇先生坐在距離門三四米的辦公桌後面,龐大而白胖的身軀像一座強行塞進椅子裏的肉山——字面意義上的肉山。

在連辦公桌都遮不住的地方,霍奇先生西裝革履、人模人樣的上半身以下並不是雙腿,而是由腐爛白肉和煙粉色新肉堆疊而成的龐大肉軀。

那肉軀由猩紅色的經絡和蜂窩樣的脂肪串聯,肌肉組織與地面、與地毯、與牆壁與牆壁上的掛畫黏連在一起,把整個房間都裹成了正在收縮呼吸的臟器——陸語噥空空蕩蕩的胃開始翻江倒海,渾身的毛孔都噁心得發麻。

她這會兒知道方才在門口踩着的是什麼了。

——她正踩在霍奇先生的肉上。

霍奇先生和這個房間長在了一起,難怪從未見他走到馬戲團的外面。

曾經的「娜莎」來過那麼多次,從未真正看清這個房間的模樣。

面對着龐大的肉質房間與雜技團團長,少女微微背着手,面上露出一個親近又尊敬的表情:「霍奇先生,這一批的入場券還沒賣完呢,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沒賣完,哦,沒賣完。」和藹可親的胖先生嘴角神經質地抽搐了兩下,「沒關係,當然,沒關係,有多餘的入場券賣不掉是正常的,你可以先把賣掉的金幣給我,然後我這兩天就給你放個假,上前來吧,親愛的。」

謊言。

他們可是簽過合同的,她可不想用自己來抵債。

陸語噥依然牢牢地站在門外,隔着門框和霍奇先生對視:「我今天沒有把錢袋帶來呢,先生,而且剩餘的6張票已經找好買家了——那幾位慕名而來的異鄉人承諾會在演出開始前湊夠金幣的。」

也是謊言。

羊皮錢袋就藏在陸語噥的裙擺里。

陸語噥在賭霍奇先生無法感應到已經不屬於他的羊皮錢袋。

被拒絕之後,霍奇先生臉上的親和笑容頓住了,他褐黃色的瞳孔在陰影下瞬間像極了冷血動物:「啊……這樣。」

「嘎吱——」

牆壁和地板上的肌肉惱怒地翻滾,門框發出令人牙酸的被擠壓聲響。

令人作嘔的腥風在這個胃囊一樣的房間裏盤繞,吹起了少女發尾的綠蕾絲髮帶,髮帶末端的白水晶倒映着霍奇先生陡然凝滯、甚至隱含恐懼的視線。

恐懼?陸語噥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霍奇先生在恐懼什麼?作為團長,他在恐懼什麼?

——小丑先生贈予的髮帶。

——準確來說,是「???」的髮帶。

陸語噥抬手梳理自己的發梢,好讓霍奇先生看得更清楚一些。

雜技團團長和雜技團的王牌演員並非站在一邊的,這些「怪物們」有着各自的陣營……天真又虛弱的娜莎,像是夾在博弈縫隙里的小可憐。

「……異鄉人,好吧,讓我想想,鎮上可沒有什麼賺錢的活計。」霍奇先生嘴裏發出含糊而斷續的音節,「……唔,但表演動物的運輸正好缺人呢,報酬也很豐富,讓他們今晚去找馬車夫吧。」

說到「報酬」這個詞的時候,他的眼神怨毒而黏膩地落在少女年輕姣好的面容上。

【叮咚!】

【觸發群體支線任務:籠子裏的小羊羔】

同一時間,其餘六名玩家的系統界面齊齊刷新。

【任務描述:運送羊羔的馬車即將抵達梅里小鎮,鮮嫩的小羊羔們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如果被送達,他們將再無喘息之日,如果被解救,他們也依然無處可去……作為被雜技團雇傭的押解員,你將做出什麼選擇?】

【任務需求:解救羊羔/押解羊羔二選一】

【任務時限:5月29日夜晚12點之前】

【任務獎勵:梅里小鎮通用金幣x1,NPC好感度變化(視任務結果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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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舊神遊戲中扮演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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