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回憶一

「阿詞，我好想你。」謝知言苦澀開口，如今的他，只能在一個假人面前訴說這些，聊以慰籍。

床上的黎詞一動不動，沒有聽見聲響般，繼續沉睡着。

謝知言眸光沉沉，垂頭背靠床板，想着關於黎詞的一切，彷彿若不再想上一想，就連想的資格都被剝奪了。Z.br>

四年前，黎詞來到寐山，他就對這個凌然瀟洒的姑娘迷了眼睛，自此，再移不開目光。

而那個時候是第幾個他呢，好像是第九個他。每次淬鍊重來，他的性格都不一樣，他那時是個混不吝的王八蛋，最壞的王八蛋遇見了世間最好的姑娘。

猶記第一次見她，是他被嬌仙警告，一身怒火燒麻了大半個身子，回去路上將嬌仙給的東西砸了一路。

「都滾開!誰都不許給本大人撿！」謝知言指着身後要收拾殘局的傀體發起少爺脾氣，又砸了一方名貴硯台，「都給我滾！」

傀體默默起身後退，將嬌仙的賞賜之物悉數留下，隱退了。

謝知言本還在叫囂，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等傀體隱退後，他漸漸平靜下來，盯着嬌仙給的那些賞賜，眼神沉重。

此時一陣腳步聲襲來。

「不是說滾下去嗎？！」謝知言沒回頭，又撈起一方硯台狠手砸過去，絲毫不留手。

「砰！」那硯台還沒靠近就碎成齏粉。

聽見聲響，謝知言皺眉，凌然轉眸，看到了枯殿服飾的幾個傀體。

那死老頭的人，他平靜想。

「知言大人，枯殿丟了東西，屬下等正在尋找。」領頭傀體臉上掛着詭笑。謝知言看上一眼就覺得眼睛疼，嫌棄移開視線。

醜死了，死老頭也不知道什麼破審美。

「滾開找，別在這礙我的眼。」謝知言懶得和這些泥腿子多費口舌，就要轉過身去。

「大人，屬下……」領頭傀體為難，眼神瞥向一個方向。

謝知言聽此話，眼神一暗。停頓的餘光捕捉到傀體眼神，隨意朝那方向瞄去。

是他左側暗角一小片竹林，正值盛夏，枝葉茂密。

丟東西？呵，是又要殺什麼人吧。

下一秒，謝知言猛地抄起一旁的鋤頭向這群泥腿子鋤過去，眼神兇狠。

傀體下屬一直小心着謝知言，見鋤頭襲來，忙急哄哄撤了。上次有個傀體腦袋上被這位爺鋤了一大塊疤，到現在還沒好。下意識中他們伺候這位爺，都盡量小心鋤頭。

煩人的傀體都退去，謝知言也沒好奇心去探什麼竹林。死的人一茬接一茬，關他屁事。

他再次朝地上一坐，開始一件一件往地上摔東西，彷彿心中的火氣，摔個痛快才能消散。

等他摔得差不多，甩袖起來，無意瞥到竹林暗處的泥地上，露出一節青蔥白皙的指頭。

你以為謝知言走過去是要救人嗎？不，他走過去，將那一節白皙手指埋上土，直到看不出什麼，跨着步子走了。

恰巧路過的墨不識遠遠瞧見謝知言這一奇怪舉動，片刻走過去……之後，跑過去拽住了他。

謝知言：「……」

*

黎詞再次醒來時，就見自己躺在床上，不遠處有個高大少年正大快朵頤地吃着飯。

「醒了？」少年頭也不抬，大口塞着菜，話語含糊不清，「醒了就趕緊走，我這地不留人。」

「咳咳，」黎詞艱難起身，注意到身上的傷都處理了，她人一僵，「我的傷……」

「丫鬟婆子處理的。」少年依舊沒抬頭。

「多謝公子相救，黎詞來日定結草銜環以報。」黎詞雖虛弱，語氣卻是鄭重，她下床深深鞠了一躬，作揖，「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吃飯的謝知言一怔，夾菜的手一頓，意味不明垂眸幽幽道，「謝反。」

本來要反駁的救命之恩淹沒口中，轉而攬下了這份恩情。

「謝反……」黎詞呢喃了句，隨後，「我記住了。」

說罷她告辭離開，不再停留。

那句「謝反」讓謝知言久久不能回神，他倏爾笑了，只是抬頭再不見黎詞蹤跡。

也許，從一開始，讓謝知言心動的，不是任何其他，只單單那一句，「謝反……我記住了。」

也從那時候起，世間沒了謝知言，只剩下個叫謝反的少年。

謝知言丟了筷子跑出去，不，現在應該叫他謝反，謝反丟了筷子踏出門，望向遠處，幽幽道，「我也記住你了……黎詞。」

*

能被乞丐城人人共識的跋扈子弟謝反認識，可不是什麼好事。寐山到現在還流傳着他因一言不合，就殺了教書育人的夫子和稚嫩孩童的事。

「他謝知言就是個狗屁不如的禽獸畜生。」一人憤憤不平道。

謝反對於出個門就聽見自己惡毒傳言，嗤之以鼻。但他可不會忍受別人罵他，就在他要拿起一旁的磚頭還回去時，有人撞到了他。

「對不起!」那女孩一陣風似地撞來，又一陣風似地跑去，她大喊抱歉，跑遠了。

謝反這次難得沒計較，眼神盯向那女孩，丟了磚頭拍拍手上的灰，跨步跟上去。

他自從見過黎詞后，就多方面打聽她的消息。終於在半個月後，找到了蛛絲馬跡。他今天出來特意到這個藥鋪來，就是想找那個女孩，給他帶帶路。

女孩警惕心很高，一路觀察四周，跑得十分沒影。所幸謝反還是帶點個人能力在身上的，不僅沒跟丟，也沒讓她發現。

就這樣，一路跟蹤終於到了地方——寐山外來人的藏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