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腰力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衍生趕忙推開房門，而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清雨。
看到清雨平安歸來，林衍生張口便想呼喚，但是那“師父”二字尚未出口，便是生生扼在了喉中。
因為他看到了清雨的臉，一張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
臉色蒼白，眼瞳凸顯，腳步虛浮……一晚上的時光，清雨便如同被鬼上身了一樣，俊逸臉龐看着憔悴無比。
若是讓外人看到，任誰都不會相信，這竟是太安鎮這十幾年來以溫和儒雅著稱的清雨先生。
清雨身旁，則是張琨然和葉純瑜。
此時，葉純瑜正攙扶着清雨，而張琨然則是站在旁邊，低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好了，琨然，你回去吧。”清雨身上那件灰布長衫已經滿是裂口，他抬起手，揚了揚幾乎已經變成布條的袖子，向著張琨然說道。
張琨然依舊不答話，抿了抿嘴唇，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清雨面前。
砰！砰！砰！
他的腦袋不斷磕下，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你這是做甚？”清雨側身躲開:“天下人趨利，你張琨然再不濟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沒有將我帶到張家去。”
“至於昨晚的事情……我也不怪你。”
“快走吧，我要睡覺了！”
“先生……”
聽到這番話，已經將腦門磕的血紅的張琨然顫巍巍地抬起了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也只憋出了半句話:“衍生……找我要功法修鍊了。”
“要功法啊……”清雨掃了一眼林衍生的房間，目光剛好對上了林衍生探出的小腦袋，而後又不着痕迹地看了葉純瑜一眼，點了點頭:“罷了……既然事已至此，便也無妨了。”
“師父……”看到清雨已經發現了自己，林衍生快步從房間走出，撲在清雨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下清雨這凄涼的樣子，林衍生眼圈立馬就紅了，抱着清雨死活不肯放手。
“哎哎，別哭啊，我沒什麼事情的。”清雨輕拍着林衍生，溫聲說道。
然而林衍生依舊是把自己的臉龐貼在清雨的懷裏，身軀顫抖不止，似是在因為清雨的慘狀而心顫。
然而……
“師父，我們要不要今晚……”以眼角餘光隱秘地瞟了四周一眼，林衍生把頭埋在清雨懷裏，以極小的聲音對着清雨警惕地問道。
若是能今晚趁着夜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並藉此逃離張家的魔爪，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即使代價是就此離開太安鎮，錯過神國大選，他林衍生也認了。
和師父師娘的安危比起來，區區一個神國大選，就太過的微不足道了。
然而，張家會讓他們這麼輕易的逃離嗎？
“走不掉……這煉藥需要半個多月的時間，我只能中途回來休息一個晚上而已。”清雨先是微微訝異地看了林衍生一眼，似乎是在為他這般謹慎且隱秘的動作有些意外，但隨即苦笑，而後壓低了聲音:“周圍有他們的人。”
清雨眼珠一斜，看了一眼醫館門口，那兒站着兩位號稱護送他回來的兩名張家“家僕”。
只是這兩個號稱“家僕”的傢伙，其實都有着淬血中期的實力！
兩個淬血境中期聯手，本就不會弱於清雨這個淬血境巔峰太多，再加上清雨又煉了一天葯了，這般狀態，又怎麼打得過他們？
而且……張家之所以會讓清雨回來……或許也是想讓他看看林衍生被暗害的樣子，藉此來讓他更加老實吧。
想通了這些，猶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林衍生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同時，也讓他的眼神刷一下就沉了下來。
這張家，真是不給人活路啊！
這才第一天而已，那個煉藥就已經把清雨折磨的不成人型了，這要再練半個月……
林衍生心裏猛一陣抽搐。
“好了，我聽張琨然說，你修鍊了功法？是哪一本？”清雨轉移了話題，問道。
“《鍛體易筋術》。”
“這本啊……不錯！功法是琨然給你的吧？看得怎麼樣了？”清雨頷首。
“引氣術不難，但那兩套拳法，卻還在修鍊中。”林衍生老老實實的說道。
似乎是因為靈珠吸收和操控天地元氣的關係，林衍生對於天地元氣的掌控能力近乎到了一個入微的程度，很輕易的就能操控那一股股入體的元氣在身體之內按照《鍛體易筋術》所述的方向，準確淬鍊身體每一寸血肉。
一個下午的時間，林衍生便是摸熟了功法上所記載的淬體要點，獨立的完成了修鍊。
“一個下午？那還不錯。”清雨眉頭一挑。
一個下午，這個速度要是傳出去，絕對足以驚掉雷霄神國那些家族人物的眼珠子，畢竟對於這些剛剛踏入修鍊之路的小傢伙來說，如何吸收天地元氣和如何操控體內元氣，也算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一般武者要是初次接觸功法，估計能在三天內掌握吸收法門，十天內初步淬鍊血肉，一個月內熟練掌控，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林衍生一個下午就完成別人小半個月苦修的成績，這確實有些驚世駭俗的意思，當然，這其中，大部分是靈珠的功勞。
清雨說完這話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猶豫着什麼。
“你今天先休息吧。”猶豫了半晌，清雨終於再度開口:“明天，你就隨我去張家。”
去張家？
林衍生微微一愣，去張家幹什麼？
這是要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么！
關鍵是這虎山的老虎還是屬於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
“張家裏面，有個東西很適合你。”看着林衍生面露詫異，清雨解釋道。
“有東西適合我？”林衍生愣了下，那裏有什麼東西是適合自己的？
就算有東西適合自己，就張家對自己這態度，這一去，不提拿東西了，說是九死一生那都是輕的。
可以想像，張俊希以及那張家的三爺看到了他，定然會選擇斬草除根！
“去不去？”看着林衍生臉上的擔憂之色，清雨卻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淡聲問道。
去不去張家？
這要是換成別人問這話，林衍生現在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但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他師父，林衍生就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了。
他看了看清雨的面龐，儘管後者的臉色雖然蒼白無比，但神色卻出奇地平靜，一雙深邃睿智的眼眸更是毫無波瀾，好似一片無漪的靜湖，讓人觸之即安。
仔細想想，似乎昨天晚上，清雨被帶走時，他的臉色好像也是這般無喜無悲，根本不見太多的驚惶之色。
難道……。
“咱們什麼時候走？”
就在清雨已經開始打算轉身離去時，林衍生的聲音在清雨身後響起，雖有些忐忑，但是更多的，還是堅決。
“想好了？”清雨回頭，輕聲問道。
“雖然我也覺得聽起來有些不靠譜……但我也相信您不會坑我。”林衍生答道，但看着清雨那突然泛起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的蒼白臉龐，他又補充道:“應該不會吧……”
“呵，還算有點膽識。”清雨擦了擦腦門的汗珠，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計較林衍生那點小心思。
“對了，師父，昨晚……”
林衍生突然叫住了清雨，猶豫着想要問詢些什麼。
“回頭再和你說。”
然而清雨卻是無意多說什麼，只是輕飄飄地丟下了這句話，便在葉純瑜的攙扶下回到了房間，而林衍生則是在目送他們回房之後，也乖乖地縮了回去。
砰！
進了房間，清雨手掌在房門上輕輕一抹，而後就停下了腳步，在房門口處站立。
葉純瑜有些疑惑地望去，語帶關切地問道:“嗯？怎麼了？不去休……”
“啊！”
葉純瑜話未說完便發出了一聲驚呼，只見清雨突然毫無徵兆地暴起，一手鎖住了妻子的皓腕，如獵豹捕食般帶着她的嬌軀向前撲去，將那具凹凸有致的豐腴嬌軀狠狠地壓在了床上。
“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交代的？”
臉上的蒼白與虛弱迅速褪去，此時的清雨一掃方才的頹態，壓在葉純瑜的身上，雙眼好似兩盞神燈般明亮，眼神炯炯地盯着葉純瑜，沉聲質問道。
“交代？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瞟了兩眼清雨那有些陰沉的面龐，葉純瑜卻是絲毫不懼，笑嘻嘻地答道。
“呵……混天靈珠的事情你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看着自己妻子這般模樣，清雨更是惱火不已，腰部輕彎，更用力地將她錮在了身下。
“混天靈珠，你說這個啊……”
看着清雨那陰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一樣的臉色，葉純瑜依舊面不改色，反而有些無賴地說道:“反正東西我已經給衍生了，你還想咋滴？”
說著，葉純瑜竟是直接一個翻身，如一條白魚般從清雨的身下鑽了出來，而後滑進了被子之中，向著清雨撅起了紅唇:“再說了，你凶什麼嘛，不就是顆珠子嘛，給就給了唄。”
“另外，這事清神才是主謀，我其實沒做什麼的。”
“夫君……你不會因為這個就想懲罰我吧？”
話語至此，葉純瑜對着清雨露出了一個楚楚可憐的表情。
“你！”
葉純瑜這般堪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清雨直氣不打一處來，常年保持着泰然自若的面容上明顯浮現出了絲絲氣急敗壞之意。
但顯然，他也拿葉純瑜沒轍，只能幹瞪着個眼睛，惡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因為就如同葉純瑜所說，靈珠都已經給到林衍生手上並且認主了，他還能搶回來不成？
於是乎，不大的房間裏，清雨和葉純瑜就這麼對視了起來，只不過一個人眼中滿是色厲內荏的兇狠，而另一邊則是氣定神閑，妙目中帶着戲謔。
“清神呢？那傢伙死哪去了？”
兩人對視了數息，終究還是清雨率先敗下了陣來，輕嘆一口氣，而後冷幽幽地問道。
“嘿嘿，對嘛，還是夫君明事理，這事，你那個好弟弟才是主謀，那小子現在正在鎮子外的小樹林侯着呢，要打要罰，你找他算賬才是。”
葉純瑜笑眯眯地說道，爬到清雨身邊，“吧嘰”一聲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而後躺在了他的腿上，同時向清雨伸開了兩隻修長的玉臂。
清雨無奈地搖了搖頭，俯身與她相擁。
“夫君……別怪我。”
看着面前這位自己早已選擇託付一生的男人，葉純瑜星眸之中滿是柔軟之意，她伸出手，輕輕撫摸着清雨那張清逸的面容，低語之聲如泣如訴:“我只是……想給你們一個選擇機會而已。”
“無論是你，還是衍生。”
柔婉朦朧的輕音在耳際縈繞，清雨沉默不語，只是抱着懷中的人兒的雙臂，卻是不自覺的緊縮了起來。
深夜，清雨回去“睡覺”了，但是林衍生卻是沒有什麼入眠的念頭。
清雨那張蒼白的臉龐，不斷的在他的心頭浮現，加上昨天葉純瑜那副肝腸寸斷的凄苦表情，如同兩把利刃，不斷的切割着他的內心。
他林衍生剛剛之所以那麼快的答應了清雨的提議，當然不只是因為覺得清雨肯定不會害他。
張家，是他遲早都要面對的一個大敵。
畢竟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經教給了他一個很現實的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沒有誰會是他永遠的依靠。
況且就算先不說好處不好處的，他覺得，既然師父身入險境，那他這個當徒弟的，好像也不好縮在家裏當看客吧？
或許，清雨叫他去，真是因為他能幫上什麼忙呢？
不管怎麼說，清雨此舉，定然不是無的放矢。
而去張家前的這個晚上，林衍生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多學點東西才是正道。
他翻開了那本《鍛體易筋術》，直接跳過了引氣篇部分，找到了他早就看上的“神龍擺尾”這一路拳法。
“以腰為樞紐，力由腰發多根基，貫入兩肋四肢軀，發到手足成一點，丹田給力山也移……”
林衍生默默的看着這“神龍擺尾”，面露思索。
這一路拳法，雖然取了個“神龍擺尾”的名字，但它卻不是掃堂腿之類的功夫，而是一門練習腰部的武技。
曾有先賢武者雲:“腰馬合一”，指的便是以腰部之力傳入大腿或帶起沖勢，從而使自己的攻擊有更大的威力。
這倒是很容易理解，林衍生以前和朋友們扔石頭的時候，也會向後仰去，以腰力配合臂力，丟出更遠的距離。
這也是正常，畢竟一個人要是真的只靠手臂或者腿部的力量進行攻擊，那又能有多少力量？
人體的力量來源，主要是靠身體上的肌肉收縮，就以手臂為例，一條胳膊上的肌肉加起來撐死那麼幾塊，又怎比得上全身肌肉的配合？
照書上記載，曾強大的武者將此術修至圓滿，以腰帶拳，一拳之下，可碎百鈞黑鐵！
這等威力，已經是遠遠超出他本身的臂力和拳力了。
而配合腰部的攻擊，也能更好的穩住自己的重心，即使攻擊遠超自身重量的物體或敵人，也不至於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倒在地。
總的來說，這倒是一個很實用的武技。
仔仔細細的把這招式看了一遍，林衍生陷入了沉思。
按照書上所說，這路拳法練的主要位置，便是武者的腰，俗稱龍骨，武者需要不斷後仰和前俯，來磨鍊自己龍骨的韌性和力量。
但要是就這麼莽着練的話，可是很有可能會損傷自己的腰椎骨的啊。
腰椎，連接着人體上下身的兩個部分，尤為關鍵。
林衍生可不想練着練着就半身不遂了。
於是，他翻開了那帶有着靈魂印記的一頁，將書本貼在了自己的眉心處。
他要先好好看看規範的訓練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