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皮煞鬼，擦肩而過
沐縣城外往東十里，有一矮山，矮山上有一座青松觀，平日裏香火還不錯。
可亂世一來，就遭了流匪的洗劫，觀里道士死的死，逃的逃，道觀就此廢棄，如今雜草都長到一人高了。
因為離縣城近，青松觀所在的矮山就成了官府的埋屍地。
「阿嚏！」青年差役打了個噴嚏，把鏟子一丟，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老謝，這活***不了了，哪有讓人半夜還得運屍埋屍的，不能拿臨時工不當人吧！」
中年差役道：「小徐啊，你家婆娘剛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你不出來幹活哪來的錢養家，別抱怨了，如今兵荒馬亂的，能找到一份工作很不錯了，還剩一具屍體，趕緊埋了回家睡覺去。」
「哎。」青年差役嘆了一聲，拿起了鏟子。
而此時，距離兩人一裡外的青松觀。
「仙師，為什麼這還童丹吃了不還童，我依然是這副蒼老的模樣！」
篝火旁，祥伯看着銅鏡里一成不變的面容，發出了疑惑，隨即想到什麼，撲過去，抓住仙師的袖子道：「仙師，你不能拿假藥騙我啊，為了幫你，我可是出賣了大……」
枯瘦道人低頭看了眼祥伯，黑褐色的瞳孔眨眼間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灰白色。
那一瞬間，祥伯只覺得自己彷彿掉入了冰窖一般，他感覺仙師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死屍，剩下的話也吞回了喉嚨。
祥伯沒看到，當枯瘦道人眼眸變灰白的瞬間，無數灰白絲線已經刺入纏上了他的皮膚。
下一刻，灰白絲線猛地向上一提，完美的提拽出了一張人皮。
皮膚被剝離的祥伯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他驚恐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身體，看着不斷往外噴出的鮮血。
鮮血在空中交織成血網，依附在人皮上。
枯瘦道人食指輕點腰間系掛的黑葫蘆，一道陰煞之氣從葫蘆里飛出，鑽入人皮之內。
人皮被裏面的東西撐開，皮膚上的老年斑，皺紋一一消失，最後恢復了年輕。
「主人。」人皮煞鬼單膝跪地。
枯瘦道人微微頷首，食指輕輕敲擊腰間的黑葫蘆，人皮煞鬼頓時化作一道黑煙沒入葫蘆中。
篝火旁，祥伯只剩骸骨的身體緩緩栽倒在地。
「還童丹！」
枯瘦道人冷笑，一腳踢飛祥伯的骸骨：「這世間要是真的有能使人返老還童的丹藥，我自己就先吃了，哪會給你。」
人族壽命短，凡人活個幾十上百年就得化為一抔黃土。
成了練氣士后，練氣小成可增壽一百，此後每突破一個大境界就能再次增壽。
可惜他靈根一般，只在練氣小成，即突破練氣三層晉入練氣四層時增壽一百。
如今他已一百五十三歲高齡，壽元將近，修為才堪堪修鍊到練氣六層中期。
當然，世間之大，自然有能使人增壽的靈草靈藥，甚至功法。
可惜，他一介散修，勢單力薄，根本不可能從仙門修士手裏搶到增壽的靈草靈藥。
至於使人增壽的功法，只有大仙門才有，他靈根低劣，又如何進的了大仙門。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讓他偶然得到了一篇奪舍秘術。
沐縣文廟的大黑蟒，他已惦記多年。
如今秘術大成，正好可以在這條大黑蟒渡劫化形之前施展秘術，種下種子。
只待大黑蟒渡劫化形之後，他就可通過種子完成奪舍，獲得一幅強大的妖蟒身軀，成為壽命綿長的妖修！
相同境界，妖修的壽命最少是人族修士的三倍。
一些血脈強大或本就以長壽著稱於世的妖族，壽命更長。
比如龜族，活個幾千上萬年簡簡單單。
……
青年差役與中年差役填埋了最後一具屍體，拖着板車下山。
陰風呼呼的刮，吹的林間樹葉嘩嘩作響。
板車上掛的煤油燈隨風搖晃，中年差役拉着板車走在前頭，青年差役緊跟在後頭，手中提溜着一盞燈籠，目不斜視，只管悶頭走路。
從下山開始，兩人就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跟着，輕聲呼喚着兩人的名字。
「老謝，我腿抽筋了！」青年差役哭喪着臉道。
中年差役道：「不能停，不要回頭，我放慢速度，你坐上板車來，我拉你回去！」
青年差役慢慢挪上板車，整個過程都不敢回頭看一眼。
他家隔壁的二狗前陣子上山埋屍，下山時，就因為受不了那些耳邊呼喚的聲音，回頭痛罵了一句，結果人當場就挺屍，沒了。
如果青年差役回頭，會看到一片鬼影重重，黑乎乎的影子互相推搡，爭着最前頭的位置。
然而這些鬼影不管怎麼爭，都不敢近青年差役的身。
在它們眼中，青年差役兩肩與頭頂上各自燃燒着一團火焰，那炙熱的火焰，燒的它們渾身刺痛，不敢靠近。
下山的路不長，然而小徐與老謝卻覺得很長。
「呼，終於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出了矮山地界，進了官道。
踏入官道后，兩人身後的聲音就都消失了。
矮山靠近官道的一片空地，移栽了一排桃木，桃木上系掛有道士畫的符籙。
符籙隨風搖晃，散發著淡淡的靈光。
剛鬆了一口氣，前方官道轉角處傳來的異響使得兩人神經瞬間繃緊，緩緩抽出了板車下放的長刀。
當看到兩個同樣穿着衙門差役服飾的人影后，兩人這才放下戒備。
雙方插肩而過，並未交流說話。
「老謝，你看到沒，那兩差役兄弟後面居然跟着個書生。」
「八成是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沒錢住客棧，只能去山上的青松觀借宿。」
「哎，說起進京趕考，當年我要是聽我老爹的話好好讀書，現在指不定大小也是個官老爺了。」
「就你那混不吝的樣子，得了吧！」
兩人邊聊邊走。
漸漸遠去。
張仙芝一行上山十分順利。
蒙面師兄妹都是江湖准絕頂高手，氣血強大，都有人命在身，身上殺氣煞氣極重，鬼影遠遠瞧見，躲都來不及。
青松觀，盤膝坐在篝火旁的枯瘦道人豁然睜開雙眼，嘴角噙笑，他要的東西來了。
枯瘦道人走出道觀，視線掠過蒙面師兄妹，落在兩人身後背着書箱的書生身上。
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應該是來借宿的。
皮囊不錯，適合養鬼。
看到枯瘦老道，張仙芝就知他便是自己的目標了。
張仙芝走上前，作揖道：「這位道長有禮了，在下張仙芝，武陵人士，進京趕考……」
「無妨，貧道也並非這青松觀道士，小友請自便。」
「多謝道長。」
張仙芝背着書箱與枯瘦老道插肩而過。
枯瘦老道一雙眼眸忽然由黑變灰白。
幾乎同時，張仙芝身上一道沛然的浩然正氣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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