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救命之恩

遲蘇一句話點破了廖煜來瀟瀟茶樓的目的，這麼開門見山的作風，倒是讓廖煜愣了一下。

但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彌音，況且既然掌柜的說了彌音是在長公主這裏，這會兒沒見到她人，想必也是長公主吩咐的緣故。

於是他道：「長公主殿下英明。」

遲蘇笑了笑，道：「本宮沒你想得那麼英明，畢竟，本宮也實在想不明白，廖世子這個時候來瀟瀟茶樓找彌音姑娘做什麼？」

廖煜有些沒太理解她的意思，蹙了蹙眉，只能老老實實地道明自己的心意，他道：「我與彌音姑娘是熟人，總有些話想同她說，所以才來了這茶樓尋她。」

遲蘇看着他垂着眸子一副老實人的模樣，想着曾經在梧桐縣時見着他的那會兒，那個時候，他可是一個女干商！

原先她不過是請他幫忙造一架古琴，他就敢那樣獅子大開口，實在是肆意又大膽！

這會兒為著見彌音一面，他身上的銳氣倒是悉數收斂，顯得很是老實。

遲蘇不知道廖煜和彌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其中牽扯了一些別的什麼，才導致廖煜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沒了從前那女干商的樣子，像是被人剪斷了指甲的貓兒一樣。

他方才說的那一番話，讓遲蘇輕笑了一聲，道：「可廖世子見了彌音姑娘，又要打算說什麼呢？說你對她心存愛慕？還是要說你就要另作他娶，請她祝福你？」

說到「心存愛慕」時，廖煜臉上還帶着一些不好意思。然而說到「另作他娶」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獃獃地看着遲蘇，一臉疑惑問道：「什麼「另作他娶」？長公主這是何意？」

廖煜不認為遲蘇是在說假話，畢竟他不覺得衛寧長公主有必要用假話來套他的話。

遲蘇當然說的也不是假話，她只是想要確認廖煜的心思。

她抿了一口茶，神情淡淡地說道：「廖世子不知道么？這還是你自己惹出來桃花呢！」

廖煜：「……」

他仔細想了一遍自己最近做過的事情，實在沒覺得自己哪裏去惹了桃花了！但看遲蘇淡然的模樣，心裏愈發疑惑了。

「還請長公主指明。」他蹙着眉頭，心裏有些慌張，生怕自己知道得遲了，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

遲蘇瞥了他一眼，道：「昨日本宮在金鑾殿外見着永安伯和吏部魏尚書走在一起，言談之間異常親密，細問之下才知，原來是兩位大人在向對方介紹自己的子女。」

吏部魏尚書？

廖煜還是有些懵逼，他明明記得自己和吏部魏尚書家的誰有過什麼交情啊？

而且，魏尚書家的女兒是誰啊？他壓根兒就不認得啊！

遲蘇說著，還分神看了他一眼，見他依舊困惑，才又繼續說道，「魏尚書家有一個女兒，叫做「魏媛」。魏尚書當時與永安伯說，前些日子他家女兒在京郊賞花，爬山時一不小心崴了腳，差點兒從石梯子上掉下去摔死，是永安伯府世子救了她！她心存感激，想要見一見永安伯府世子，當面道謝！」

這姑娘家被人救了一命，又讓自家父親去與永安伯交涉，這意思不要太過明顯！不就是明晃晃地說想要與人家結成良緣么？

雖然魏尚書沒有明說，可他平日裏都是別人忙着巴結他，何時見過他這樣真誠地同哪位大人說自家兒女之事呢？

廖煜人直接傻了！

他倒是想起來的確有過這麼一茬兒，可他當時只不過是路過的時候隨手推了一下那姑娘的後背，讓她不至於掉下石梯子去。

可他當時壓根兒沒正眼看那姑娘是什麼模樣，也沒有理會那姑娘感激的眼神——彼時，他正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彌音的背影，生怕自己一晃眼她就不見了一樣！

廖煜心裏鬱悶極了，恨恨地想：那石梯子也不高，我不過是抬一抬手的事情，就算我不動手，她掉下去也未必死得了！怎的就成了救命了？

他憤憤抿着唇，一言不發。

遲蘇看了他一眼，故意火上澆油道，「說起來，魏尚書的那個女兒，上回迎春宴時，本宮也見過一次。清水出芙蓉，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呢！廖世子說呢？」.

廖煜：「不知，我不曾見過她的模樣。」

遲蘇挑眉，悠哉悠哉地放下茶杯，道：「不曾見過？也沒關係，人家魏小姐不是要當面謝你么？想必，你很快就能見着人家了呢！」

廖煜喉嚨一哽，忽地起身，拱了拱手，道：「多謝長公主提醒，我這便回去向父親稟明。若是長公主見着彌音姑娘，還請您莫要讓她誤會我才是！」

話罷，他便推開門出去了。

遲蘇見着他果真一路下了樓就大跨步走出了瀟瀟茶樓，耳邊傳來彌音輕輕的腳步聲，道：「你都聽見了他的意思，作何感想？」

彌音垂着腦袋，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前方不遠處的椅子腿兒上，看不太清神色，只抿着唇，好半晌才道：「我能有何感想？廖世子乃人中龍鳳，我不過一個彈琵琶的伶人罷了……」

老實說，遲蘇有些見不慣彌音用身份來衡量她自己和廖煜之間的感情，但這是時代下的必然，她能做的，並不是竭盡全力去改變她對這個時代的觀念。

她深深地皺着眉頭，道：「你若是真這樣想，那為何聽了方才那些話，要心裏難受呢？何不看開些，讓自己好過？」

彌音有些發愣。

遲蘇又道，「倘若你真的認為用身份衡量感情是正確的，那為什麼會感覺到不高興呢？難道不是因為明知不正確卻不得不這樣做才會難過么？你在我面前，竟然也連真話都不說了，是么？」

彌音理解了她的意思。

遲蘇不想讓她總把自己放在最低的塵埃里自我輕賤——伶人又如何？行得正坐得端，便是這天底下的人都看不起你，你也萬不該附和了他們的想法，無故將自己貶低！

可細細想想，在這樣的時代里，「尊嚴」二字對於普通人來講，真的有那麼容易保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