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遲蘇，謝謝你

「小遲來啦！」陳大伯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今天不忙啦？」

遲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今天不忙，在屋子裏頭待着太悶了，就想來您這兒玩一會兒！」

陳大伯捏着手裏的黏土，趁着這說話的空檔，一個小小的茶杯就出現在他被歲月侵蝕而變得蒼老的手掌心裏。

「來吧來吧。」他笑呵呵地把這個剛捏成型

的杯子遞給孫子小生，又道，「我這小作坊里平時沒什麼人，你一來呀，我這兒都熱鬧許多咯！」

遲蘇撅着嘴，故作傷心地同他開玩笑：「您這是嫌棄我話太多了嗎？」

「哈哈哈！」其實他和遲蘇認識也沒多久，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如此，他也大致能摸清楚一些遲蘇的性子。知曉她這是打趣他，當即樂了，「哪裏是嫌棄啊？我這是稀罕你！」

說完這話，他才想起來她方才說的朋友。

扭頭一看，她帶來的朋友似乎正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的側臉，好像在這個不大點兒的作坊里，除了這姑娘，再沒其他人了一樣！

唉，年輕人啊……

陳大伯搖頭失笑，隨即蹙眉：「對了，不介紹一下你這位朋友？老頭子我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他啊！」

遲蘇頓了頓，正在思考該怎麼介紹雲致。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玄醫，這些日子義診的時候，都是沒有做任何偽裝的，就這副素麵朝天的樣子，梧桐縣裏應該大多數人都認識吧？

所以，她還是說實話？

正想着，卻突然聽到小生略微無奈地嘆了口氣，插了一嘴：「爺爺，您不記得了？這是雲玄醫啊！兩年前您那病，還是雲玄醫給開的葯呢！」

陳大伯恍然大悟，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拊掌一笑：「哦！原來是雲玄醫啊！快快快！小生，快給雲玄醫和小遲上點兒吃的！什麼花生糖啊，炒米糖啊！啊，還有啊，咱家正月里新買的茶呢？也拿出來啊！哎呀，看我這老頭子，凈說這些！小生啊，你先給他們搬兩個椅子過來啊！」

小生笑着搖了搖頭，看着激動不已的爺爺，扶着他慢慢坐下，拍了拍他的後背，道：「爺爺，您別急！我知道啦！我這就去，啊！」

說完這話，他又轉過頭看向雲致和遲蘇，歉然地欠了欠身，道，「抱歉啊，雲玄醫！我爺爺他腿不好，平日裏基本都是坐着的，站起來的話，支撐不了一會兒就有可能摔下去，所以……」

雲致瞭然。

他們進來這一會兒，陳大伯一直坐着——這倒沒什麼，他畢竟是老人，是長輩。

可按常理來說，見到了恩人，還讓恩人站着，自己坐着，那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陳大伯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方才一激動就要站起來，想讓雲致坐。

但他這腿啊，是真的不中用了。

「無妨。」雲致溫和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小生感激一笑，而後立馬跑去搬椅子了。

遲蘇聽着小生嗒嗒跑遠的腳步聲，真心誇讚道：「小生真孝順！」

「是啊，跟他父親一樣！」陳大伯拍了拍自己的腿，閉了閉眼，神色黯然，「只是不知道，我還能享多久這樣的福氣哦！」

遲蘇張了張嘴，正要安慰他，小生卻一手提了個椅子回來了：「雲玄醫，小遲姐姐，快坐！我去給你們泡茶，拿點心！稍等一下！」

「誒，小生！」聽他又要走開，她連忙叫住他，笑道，「我和雲玄醫是來學手藝的，點心就不用啦！你給我們提一壺水過來就行！謝啦！」

這小作坊不大，裏頭就這爺孫兩人，平時也沒人來買東西。家裏不寬裕，這些好東西還是他們留着自己享用吧！

小生撓了撓後腦勺：「沒關係的，小遲姐姐！學手藝累了，也可以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喝點兒茶啊什麼的！」

「可是……」

「不用麻煩了。」坐在一旁半晌沒出聲的雲致突然開口，對小生道，「我們在這兒也待不了多久，東西拿出來，沒一會兒又要放回去，着實麻煩。我們來此，本就已經很麻煩你們了，實在不想再給你們多添煩惱。」

小生蹙了蹙眉，看向了陳大伯。

後者輕輕一笑：「好吧。小生，你去把剛才那個杯子燒出來吧，記得掌控好火候！」

「好的，爺爺。」小生乖乖應下，然後朝着雲致和遲蘇微微一笑，捧着陳大伯剛捏好的杯子去燒制了。

「雲玄醫和小遲想做什麼，就做吧！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問老頭子便是！」

陳大伯非常慷慨地收拾出了兩個空位，讓兩人能夠在這裏自由發揮，隨便捏着什麼東西玩兒。

遲蘇眼睛看不見，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手工。

「你捏的什麼是個……兔子？」雲致本來挺專心地搗鼓自己手裏的泥巴，餘光不小心瞥了一眼遲蘇，便愣住了。

看着她手裏那個奇奇怪怪的小東西，他頓時忘了自己本來是想捏什麼的。

遲蘇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這是皮卡丘！才不是什麼兔子呢！」

「什麼？皮卡丘？」雲玄醫滿臉問號。

「哈哈哈！等它燒制出來你就知道啦！」遲蘇把「皮卡丘」放下，扭頭問他，「那你呢？你捏了個什麼？」

「我……」雲致心虛把手裏的一團爛泥往身後藏了藏，突然想起來她看不見，垂了垂眸子，他把爛泥扔回了黏土裏，使勁揉了兩下，「我還沒開始捏呢！」

遲蘇：「好吧。」

一切盡收眼底的陳大伯：「……」

唉，年輕就是好啊……

後來，遲蘇又陸陸續續捏了小黃人、大熊貓、小豬佩奇、喜羊羊、加菲貓。好不容易忍住了想捏一套《熊出沒》裏的動物的心思，卻聽到旮旯里有蛐蛐兒的叫聲。

原來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呀？

「雲致，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沒成想，後者頓了一下，而後回道：「等一等，馬上就好！」

又待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兩人終於踏着暮色回了雲府。

他在主院，她在客房。正當她打算開口向他道別時，她聽到他語調裏帶着笑意說：「遲蘇，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