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最近新學了一首曲子
天蒙蒙亮的時候，遲蘇揣着兜里的東西，興高采烈地進了雲府。
距離她自己動手製做肥皂已經過去了五六天了，這幾天的時間裏，她日日往外頭跑，拿着之前從賭坊贏回來的銀票，盤店面，僱工人，買原料……
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昨日夜裏正式開工。經過一夜的奮鬥，她那小作坊里的工人終於在沒有她的指導下做出了第一批肥皂！
遲蘇一邊焦急地在作坊里等待結果，一邊偶爾打個盹兒，小憩一會兒。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等第一批肥皂出爐，外頭已經是三更天了。捧着這批肥皂里質量最好的一塊兒，遲蘇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一樣，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蘭秋打了個哈欠，緊緊地跟在她身邊，沒想通這小小的一塊兒玩意兒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夠讓她這麼開心。
想不通，卻也沒問。
她知道遲蘇在做自己的事業，公子也說了，讓她不該問的別問——雖然她不知道有關那塊兒四四方方的東西的事是該問的，還是不該問的。
正想着，餘光瞥見遲蘇突然腳下一頓，蘭秋不解地問道：「姑娘，怎麼了？」
遲蘇耳朵動了動，朝着那寧靜中帶着悲戚的琴音來的方向，回道：「蘭秋姐姐，你聽沒聽到琴聲？」
蘭秋搖頭，略擔憂地說道：「不曾。姑娘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出現幻聽了吧？」
遲蘇輕笑，二話不說就順着琴音找了過去。
幻聽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聽力強於蘭秋，加上她對古琴的敏感程度較強，所以才清晰地聽到了。
一路尋到了小湖邊的亭子裏，琴音戛然而止。
遲蘇正欲走過去，忽而聽到鴻旭擔憂地朝着他旁邊的雲致道：「公子，天快亮了，去休息一下吧？」
雲致也一夜沒睡？遲蘇微微疑惑：為什麼？聽他的琴音，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不必。」雲致輕輕撫摸着白髮古琴，聲音淡漠，「我不困。」
「雲致！」鴻旭似乎還想說什麼，可遲蘇過來了。她看起來特別高興，即便看不見她的眼睛，雲致也能想像到，她眸子裏滿是笑意的模樣。
「雲致，你好早啊！」她假裝自己剛才並沒有聽到鴻旭和他的對話，非常熱情地同他打了個招呼，而後彷彿特別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快樂。
她把兜里揣着的肥皂取了出來，擱在他手邊，一臉期待地說道，「你看，這是我昨夜等來的東西，你猜猜它是幹什麼的？」
雲致被她的情緒感染，竟然也對這橙色的方塊兒產生了興趣。
他好奇地將肥皂拿在手裏細細端詳，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塊兒有點兒滑溜溜的，沒有氣味的東西。在手裏拿久了，還有些黏糊糊的感覺。
「遲蘇姑娘可否給個提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雲致放下肥皂，扭頭看她。
遲蘇想了想：「嗯……跟我們的衣服有關！」
這樣的提示太過明顯，雲致幾乎是一瞬間就有了猜測：「這個東西是……洗衣服用的？」
「恭喜你，答對啦！」遲蘇打了個響指，小模樣得意得不行，「這東西叫做「肥皂」，是專門用來清洗衣物的！平常我們的衣服容易濺上油漬、墨水、灰塵等等等等許多污穢，光用清水洗呢，也不容易洗乾淨。這個時候！肥皂，它的作用就體現出來啦！」
雲致大概懂了：「你的意思是，肥皂可以洗掉油漬、墨漬？」
「對呀！」遲蘇非常自信，害怕他不信，她還想讓鴻旭和蘭秋幫她端一盆清水，找一件臟衣服來驗證給雲致看呢！
聽到遲蘇的請求，鴻旭和蘭秋下意識看向了雲致，直到收到了後者的點頭同意，二人這才退下去找東西了。
「過來坐會兒吧。」雲致看着她拿着肥皂愛不釋手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她過來。
遲蘇也不推辭，順勢就坐過去了。
「你昨夜沒回府？」見她趴在桌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鼻尖紅紅的，他輕輕蹙了蹙眉。這模樣，也是一夜未睡？
「嗯。」她應了一聲，帶着輕微的鼻音。緊接着他又聽到她興奮不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過總算是等來了這個東西！一點兒也不虧！」
肥皂能實現量產，就是她打開市場的第一步！如今這第一步已經邁出去大半了，剩下的一小半就等着她納賢才替自己掌柜了！
遲蘇心裏高興得很，卻沒看到雲致聽到她承認昨夜一夜未歸併且還很有可能一整夜沒睡覺時，臉色似乎有些難看。
可他終究是把到嘴邊的斥責咽了下去，語氣中不經意間染上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關心和實打實的溫柔：「我最近新學了一首曲子，彈給你聽，好不好？」
遲蘇微微一笑：「好啊！」
於是，一人對着西沉的殘月撫琴，琴音裊裊，溫柔嫻靜，帶着安撫人心的柔軟，平靜心靈的悠揚。
於是，一人迎着初升的朝陽入眠，呼吸綿長，均勻有力，拋棄了一切沉重身心的疲倦，靜謐且甜美。
鴻旭和蘭秋回來的時候，剛開口喊了一聲「公子」，就被雲致抬手打斷。
而後，他們看見自家公子微微俯身，輕輕地將遲蘇姑娘橫抱起來，眉梢染上了笑意，朝着遲蘇姑娘住的院子走去。
他懷裏的遲蘇，黛眉輕蹙，像是還未睡踏實。稍稍側頭，聞到一陣清冽的竹香，似乎覺得熟悉，於是又安安心心地舒展開了眉頭。
雲致唇角微揚，低眉看了她一眼。
其實他最近哪裏有時間新學曲子？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擔心她一夜未睡會身體不適，所以想給她彈一曲《清心音》，助她入眠。
身後，鴻旭和蘭秋愣愣地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半晌過後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公子如今對遲蘇姑娘還只是大夫對患者普通的關心嗎？
他們迷茫了，雲致也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