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我毀滅你，但與你何干
不論天光如何的晴朗，在海上的一隅總是密佈陰雲。
離開了阿瓦隆的達力，他的身影出現在了一處荒涼的海灘邊。
現在他已經不需要福克斯幫忙代步了，幻影移形和幻影顯形並不難，在擁有了魔力之後，魔法的學習對他來說不是什麼棘手的問題，甚至說是很簡單。
明日便是阿瓦隆學校的統考，在考試結束之後，他成立的靈能構裝學也需要開始篩選學生了。
作為這門課的負責人，他有必要將教學道具準備齊全，雖然建立的時間很短，但這並不會是一個匆忙拼湊的學科。
下一個閃身，他便來到了在英格蘭甚至是歐洲都臭名昭着的魔法監獄，阿茲卡班。
鉛灰色的雲朵長年盤亘在這座海島監獄的上空，沒有陽光能夠穿透這黑暗的帷幕輕易的灑落，在這裏接收關押的囚犯從狹小的窗口中只能看見兩種顏色，一個是死寂的灰暗，一個是絕望的黑暗，不論白晝還是黑夜，這裏都不存在任何與希望有關的東西。
攝魂怪是一種來源不明的神奇生物，他的分佈區域非常的狹小，也因為如此，哪怕他們具備這樣邪惡黑暗的特質，巫師們也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
攝魂怪不會‘傳染’，他們只根植於這一小塊區域，是不會在其他地方下崽繁衍的惡鬼，他們的剋制與本身具備的強大力量讓這個黑暗生物和巫師之間達成了微妙的平衡關係。
達力很喜歡攝魂怪，站在他的角度，攝魂怪其實和邪惡不怎麼沾邊，雖然他們可以吞噬靈魂，可攝魂怪除非是在必要時刻，他們都只是吸取快樂的情緒，這種行為雖然對人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可吸取快樂不會致命，就算是沒有魔力的麻瓜，頂多也就沮喪一段時間，快樂是會不斷再生的。
這是一種很溫和的取食，只不過不巧的是，被取食的人類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東西，每個人都不想被奪走快樂，於是邪惡的標籤便被打在了攝魂怪身上。
但如果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其實人類自己乾的齷齪事要比攝魂怪多得多，也邪惡得多，那群趴在人身上吸血的資本家不僅僅要吸取人的快樂，還要剝奪他們的健康，壓榨他們的一切，用微薄的薪資抽打被壓榨者的臉，讓他們拋棄尊嚴跪在地上，甚至還告訴他們，你們要學會感恩，你們有工作有飯吃，是因為自己康慨仁慈的施捨。
相比之下，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去吸取快樂的攝魂怪，他們其實並不算什麼邪惡至極的黑暗生物。
在達力來到阿茲卡班的時候，一個飄飛在天空中的黑影就飛速的落下，在天上巡視的攝魂怪也飛速的落地，他們聚集到了達力的面前，恭敬的俯首，攝魂怪的首領用沙啞的聲音清晰的開口：
“無上的靈魂之主，您忠誠的塔維爾等候您的神諭。”
在吞下了幽邃寶石之後，本就具備與人溝通能力的攝魂怪首領比之曾經要強大了更多，這幾乎是生命躍遷的榮升令他成為了黑暗靈魂最忠實的僕人，攝魂看本能渴求的就只有靈魂的歡愉，而面前的不死人便是黑暗靈魂的極致存在。
“你自己取的名字？”
在這之前，攝魂怪首領可沒有自己的名號，巫師不會給他取名，攝魂怪自己也不會。
“是的，主人。”塔維爾回應道。
“不錯的名字。”達力點點頭。
“那麼現在，那麼應該準備好了吧，去收割歡愉，為我獻上靈魂狂歡的盛宴。”
恭敬站立於達力身後的塔維爾從黑色的斗篷里伸出了他漆黑乾枯的手，阿茲卡班在此刻開始了不安的震顫，
深藏於島嶼下方的黑暗巢穴收到了來自領主的感召。
數以十萬計的攝魂怪在此刻衝破了埋葬着無數囚犯骸骨的島嶼土地，化作了滔天黑雲聚集在監獄城堡的上空。
突破人類承受極限的絕望在此刻漫溢，被囚禁在阿茲卡班中的囚犯在此刻皆盡暈厥，哪怕攝魂怪沒有主動吮吸，他們全部的快樂也在此刻被擰海綿一般徹底擰乾。
黑暗的潮水在涌動，達力張開的手心似乎連通着無底的深淵，黑暗的潮水在頃刻間被吞噬，一顆翻湧着黑霧的球體被他抓在掌心之中。
阿茲卡班留下了幾十個守衛，但包括塔維爾在內，其餘所有的攝魂怪都在此刻離開了這陰沉的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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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邁步，一步便跨越了數千公里，踩在了大西洋另一端的土地上。
這裏同樣上演着一幕奇觀。
“是德思禮先生嗎？”
幾乎就在達力落地的兩三秒后，便有一行三人如瞬移般閃爍到了他前方不遠的位置。
“是我，你們好。”
達力輕輕點頭，對來人伸手。
“您好您好！我是華夏修行者管理總局的副局長時漢鍾，也這次封鎖行動的主負責人。”
這個莫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幾步邁前握住了達力的手，靈能構裝等等一系列企劃他都心知肚明，雖然面前的‘人’只有十一歲，可知道內情的他們並不會有一絲輕視。
雖然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這消息的內容震驚到了，但接受這件事卻很容易，畢竟不管岩王爺是不是真的存在，在他們的心裏，他一直都存在着，一紙契約約束着萬事萬法的底線，他早已成為這片國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為了抹不去的象徵。
至於外方的‘神明’，他們只需要記得，自家老祖宗比世界上任何的存在都更能打，給予尊敬便好，不必害怕。
“你好，時先生，這次多謝貴方的相助，這為我省去了許多麻煩，靈能構裝的資料我想你們應該收到了，希望你們的研究順利。”
“至於靈能構裝的構造核心，還需要等我完成第一輪的收割。”
“那我就先告辭了。”
來這裏不是為了寒暄，只簡單的打了下招呼，達力便打算做正事兒，之後他還需要塑形機體，多少還是得忙一會兒的。
“德思禮先生，請稍等一下。”
時漢鍾見達力要走，連忙出聲喊住他。
“還有什麼事？”
“之前一直沒能直接聯繫到先生，帝君大人近日也事物繁忙，他老人家讓我們等您，希望您能當面解惑。”
時漢鍾遞來了一份文件，薄薄的只有一兩頁，達力只翻了兩下就全部看完了。
“哦，是我的疏漏。”
紙頁上記錄的是幾個問題，一些因為過於基礎而被他遺漏的內容。
“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就已經研究到這個地步，也難怪你們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建造這恍如神明遺留的魔法奇迹。”
達力拍了拍前方虛幻的牆壁，長城守望的投影不具備魔力的麻瓜不可見，可它是真實存在的。
阿瓦隆是隕落神靈的遺留，上面殘存着難以磨滅的神性微粒，所有的原初魔典都來自於神明的遺留，與之一同的伴生物也是如此，但長城守望的宏偉巨牆不是，這是人造的奇迹，集結無數代人心力汗水鑄就的屬於人的奇迹，也是鍾離驕傲於人治輝煌的原因。
“靈能的構成你們應該了解了，它的本質就是一種能量，很單純的能量，只不過我在它的身上做出了限制，防止使用這份能量的人，走向自我毀滅的限制。”
“蘇美爾魔法文明的崩潰便是因為對力量，也就是靈魂的所求無度，最終導致了覆滅，一種只要伴隨着殺戮與死亡就能無止境增長的力量帶來的誘惑是致命的，人類無法駕馭這份誘惑，能夠做到的只有區別於人的我們。”
“我想，你們國家的先賢應該早就給出了答桉。”
“人之初，性本惡。”
“這不是說的每個人出生時便天性邪惡，而是人生來便有的本能里就寫着生存，生存的本能對除了自己本身之外的一切都是飽含惡意的，只有不斷的得到，才能維繫生存。”
“攝魂怪吸取快樂是為了進食，為了生存和繁衍，這對他們自己而言是邪惡的嗎？那對人呢？對其他沒吃飽的攝魂怪呢？”
“所以我為靈能做出了限制，他可以存在，但它必須受到約束，任何形式上的附加都不會作用於靈能，不論是變形術還是你們的點靈，靈能不接受任何意義上的污染，它具備轉化為一切已知物質能量的特點，但也具備絕對純粹的單一性質。”
“製造的源頭在我手中，你們可以盡情的使用靈能構建你們想要的一切，但對靈能轉化的研究還是放棄吧，能夠做到人類做不到的事情，這便是神被定義的根本，我們的存在，就是奇迹的具現化。”
“不過，你們的想法倒是很有意思，使用靈能作為媒介進行不同能量之間的轉換，讓人類從燒開水，更好的燒開水一步躍進到對能量的直接轉化使用。”
“是的，德思禮先生。”
時漢鍾眼眸里稍稍帶上了一絲遺憾。
“雖然我們已經完成了核融合反應爐的設計，可能量轉化率太過於低下，就像您說的，人類一直以來都是在研究如何更高效的燒開水，如果我們能夠擺脫這個桎梏，星際的遠航或許就能更容易的達成。”
“那魔力呢？”達力有些好奇的問道，“魔力無法完成么？”
時漢鍾搖搖頭，並開口解釋道。
“魔力，我們其實更願意稱它為自然能量，它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包括太空之中也是，這是一種需要特殊媒介才能接觸到的更高級的能量，正因為如此，自然能量能夠對我們現在定義的物質界造成改變，可這種改變只是表象。”
“自然能量能影響物質，但是它不與物質做深層次的接觸。”
“三維世界的人可以塑造創造二維世界的東西，就像魔力改變了物質，但是三維世界的人永遠無法在維持自己三維形態存在的時候觸碰到二維世界的東西，自然能量也是如此，”
“但靈能不同，它的核心是靈魂，並且其中的魔力是由靈魂轉化而來的，和自然能量相似但不相同，我們願意稱它為二點五維的能量，是能夠觸碰到二維但卻又凌駕於二維的能量。”
“那你們直接用靈能造爐子不就好了？”達力撓了撓下巴，有點不理解的問道。
“燃料的問題搞定了，之前的爐子需要把木頭變成炭才能燒，你現在直接造一個燒木頭的爐子不就好了？”
“非得把熱能、電能轉化為機械能你們才能用啊？”
“更何況。”達力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似乎有點無法理解現如今他們糾結的問題。
“你上一秒還說自然能量無處不在，下一秒就棄之不用回去燒開水，直接造個燒自然能量的引擎不就好了啊？”
“靈能是能向下兼容，但是也可以向上兼容啊，用這個造一個魔能引擎做不到？”
“星際航行你打算用什麼發動機噴火加速？就算是加速到了光速，出個門都得不知道幾百年、幾萬年，直接力大飛磚一個空間折躍不就過去了？門鑰匙這魔法你那沒有？與其想怎麼燒開水，還不如想應該怎麼定位超遠距離的坐標。”
“你們就這樣糟蹋好東西的？”
“我用靈能設計建造機甲，是用到了力學結構傳動，可那是為了讓駕駛者更好的適應與操控，畢竟類人型結構人類會更熟悉，靈構機甲的出力不是靠活塞運動，而是很直接的——”
達力伸手指着遠方的海面，魔力的風暴在此刻匯聚，一抹刺眼的白光閃現，他伸手從劃下了一道豎線，如同摩西分海，大海上出現了一道延伸至極點的細線。
“知道這是什麼魔法嗎？”
達力看向了有點傻眼的時漢鍾。
“這是熒光閃爍，力大磚飛激光炮版。”
被分開的海面合攏，撞出了無數細密的浪花。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你們做不到我做的，但現在你們有工具了，一個可以將科技與魔法、鍊金術融合，相互貫通的工具媒介出現了。”
“這才是靈能存在的意義。”
“或許你們應該換一個思路思考，不要着眼於曾經，在面對新東西的時候，過去的經驗是會給你們下絆子的。”
達力不認為之後他們會想不到這些，但一個月太短了，他們沒能從曾經的經驗中回過神來。
魔力，或者自然能量在離開巫師自身之後，一直都是昂貴的代名詞，魔晶礦是鍊金術最常用的魔力來源，但它的產量有限，雖然會不斷的恢復，是可再生資源，但依舊價格高昂。
人們下意識的就會去選擇更為廉價的東西作為替代品，比如說核能，可控核聚變在魔法的參與之中已經完成，雖然維持核聚變需要的超高溫高壓狀態需要消耗不少的魔力，可相對來說，這是個很有性價比的方案。
但之前的一切都在此刻被推翻。
達力閃身消失，越過了虛幻的巨牆來到了這個熟悉卻陌生的國度上空。
下方正上演着癲狂的末日，靈魂的詛咒已經完全侵蝕了這個國家，不分善惡，不分老幼。
‘我毀滅你，但與你何干。’
冷漠的神靈托起了手中的圓球，釋放了數以萬計饑渴的黑色幽靈。
屬於攝魂怪的狂歡盛宴在此刻開始。
兩億五千萬熱騰騰的食糧正在等待着他們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