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形單影隻
石平昏沉沉的醒過來,入眼是一頂白色的帷帳,身上蓋着被子,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空氣里瀰漫著中草藥的味道。
定了定神,想起和無謂見面的事情,環視四周,床角趴着一個小姑娘,年齡不大,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睡的正香。
四周陳設古色古香,傢具都是木質的,牆上掛着一個西洋大鐘,分辨不出年代。
忍不住再找一遍,還是沒看到無謂,這老傢伙,不是又出意外了吧?
天剛蒙蒙亮,石平不想再睡了,他一向沾枕頭就睡,醒了就睡不着,剛掀開被子,床角小姑娘就醒了,石平抱歉:“睡你的,睡你的,我沒事,起來走走。”說完才意識到不對,這聲音,年輕了不少啊。也不知道小姑娘聽不聽得懂。
小姑娘揉眼睛,看石平起床,連忙過來幫忙:“少爺,等會我來幫你吧,你身體好點了嗎?昨天大夫說要是沒好的話今天還要開藥。”說著過去桌子前面點亮蠟燭。
石平順手摸摸頭,短髮,那就不是清代,下面不用摸了,立着呢,小姑娘說的類似普通話,那就是在北方,有火柴,看起來是近代了。
也不等小姑娘過來幫忙,看看身上衣服還算完整,就伸腳從旁邊划拉過來鞋子,自己穿上,皮鞋,還是系帶的,小姑娘給蠟燭蓋上罩子,屋子裏一下亮堂起來,回頭看石平已經起來了,連忙拿衣服過來幫忙穿上,石平不拒絕,入鄉隨俗的好,再說他還不知道要穿什麼衣服呢。
石平這時候才看清楚小姑娘的樣子,眉清目秀,大眼睛很是可人,編了一個小辮子,上面穿青色的斜襟短襖,下面是到腳踝的黑色長裙,看不清楚穿什麼鞋子,這妥妥的國民少女范啊。
小姑娘過來一邊給石平脫鞋子,一邊念叨:“這樣子怎麼出去,一會讓老爺看見了又要罵你,連我也要跟着挨揍,少爺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少受點罪吧。”
石平後悔,果然還是出錯了啊,這冒名頂替真不是人乾的事兒。
還好是中山裝,看清楚就好辦,小姑娘幫忙套上,剩下的石平就不讓幫忙了,系腰帶的時候心裏又感嘆了句,這不是說中國少銅嗎?怎麼這連腰帶都是銅的。
藉著小姑娘出去打洗臉水的工夫,石平打量一下屋子裏的環境,地上鋪着一層氈毯,花雕門窗,裏面鑲的有玻璃,床是古典的花雕床,欄杆式的床頭很高,上面掛着帷帳,床邊立一個大柜子,旁邊放張桌子,桌子下面兩邊各有一個小櫃,上面有一個半身鏡,連忙過去看下,現在這張臉還有點稚嫩,十五六歲,長相不算難看,也不是特別出彩,這讓石平有點不滿,看起來沒有天庭地闊的意思,也沒有劍眉朗目,丟人堆里就找不到,連個鬍子都沒有,這怎麼出去橫掃**啊?
沒來得及多感慨,小姑娘用黃銅臉盆打了水進來放在門口的木頭架子上,盆上面搭着毛巾,石平試了下水溫,剛剛好。木頭架子上小格子裏有肥皂,石平拿起一看,跟自己原來用的差不多,拿起來聞一聞,居然還有花香味。石平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又少了個掙錢門路。
小姑娘垂手站在一邊不說話,等石平洗完臉再遞過來一個玻璃漱口杯,塑料牙刷上面牙膏都已經擠好,石平已經麻木了,看起來自己能做的只剩下傳銷。
就着臉盆刷了牙,小姑娘手腳麻利的收拾了東西,自己到外面去洗漱。
石平等了一下,確定小姑娘不會再給自己東西了,就準備出門,還是個套間,外面門上掛着布帘子,石平正在猶豫着要不要自己動手時,小姑娘已經洗漱完畢過去把帘子撩起來了。
石平心情不錯,這封建社會少爺崽子的日子也不錯啊。
身後小姑娘嘟嘟囔囔:“哼,還說人人平等呢,好了沒幾天,又是門帘都不開,就知道沒個長性。”
石平差點一頭摔倒:我這小心翼翼的我容易嗎?比你伺候人還累呢。
這裏是個小院子,屋子前面有門廊,邊上欄杆做成凳子狀,在上面還有扶手,刷了一層清漆,可以看到木質的紋理,這也太浪費了,一年有人坐一次不?
院裏青磚漫地,稀疏的種幾顆花木,兩邊有廂房,沒有亮燈,看不到有人,石平心裏更加迷惑,這無謂到底跑哪裏去了?
正在打量着,院子圓拱門裏進來個抄手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黑色禮帽,頭髮有點長,從禮帽的邊上能看到頭髮茬,黑色長袍,兩隻手抄在袖子裏,看起來急匆匆的。
禮帽男看到石平目露欣喜,快步過來雙手拱了拱:“少爺您起來了,看起來這是大好了啊,老爺正讓我過來看看您呢,知道您大好了一定就放心了。”
石平有點緊張,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呢,只能笑笑,儘可能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禮帽男轉身前面引路:“老爺這會也起來了,正在前面歇着呢,少爺要是好了的話就去給老爺請個安吧,也讓他高興高興,小菊,你去給太太報個喜。”
石平就勢下坡,跟着禮帽男走,現在才算知道,這個小姑娘叫小菊,這名字太花哨,回頭一定要改掉。
小菊答應:“是,石叔,我這就去大太太那裏。”
還大太太,聽起來這太太不止一個。
跟着石叔出了門,再過一個院子,進到一個大院子裏,看起來是到了。石平自然不會主動說話,只注意周圍的環境,多說多錯。小菊喊禮帽男石叔自己不一定能喊,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
正房裏陳設簡單,跟一般電視裏待客的地方差別不大。兩邊兩排木雕椅,中間有木質茶几,屋子最後面有几案,上面有一些陳設,牆上掛一幅中堂,距離遠看不清楚畫什麼,兩邊的字龍飛鳳舞,這個應該還是繁體字,還寫的這麼花哨,能認得才是見了鬼。正在腹誹不已,這才注意到那個在桌子邊上喝茶的男人正嚴肅的盯着自己。
喝茶的男人看上去四五十歲模樣,鬢角有點花白,看上去比較文氣,長袍大褂,頭髮用髮膠打過,整整齊齊,留兩撇小鬍子,正嚴肅的看着自己。
石平一陣心慌,這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啊。
正在猶豫,中年男發話:“身體好了?”抬手示意石平坐下。
石平正手足無措,聞言如蒙大赦;“好多了,感覺還是有點暈。”
想問個好,不敢貿然開口,知子莫若父,如果這個男人就是這具身體原來的父親,那自己有點不對頭,他是能很輕易的發現的。
中年男喝口水,吩咐禮帽男:“大力去獎小菊兩塊大洋,吩咐外面備車。”石大力答應,轉身離去。
中年男人看石平:“你也該好好打熬下身體,看看都差成什麼樣子了,整天跟那些個進步學生瞎混,也不看看他們都是些什麼人,還敢出去跟人爭風吃醋,不對自己心意就肆意而為,連快炮都敢動用,這一頓你且記着,哼。”
石平不敢吭聲,聽得滿頭大汗,低眉順耳作馴服狀,看來自己這身體原來也不是什麼好人,這位大哥你多罵一會吧,最好點名道姓,罵我祖宗八代,我也好知道自個到底是誰。
挨罵挨得正痛快,外面傳過來雜亂的腳步聲,石平面露喜色,人多就好糊弄。
進來三個中年婦女,前面一個身體有點發福,紅色罩衫,紫色長裙;烏黑的頭髮在頭頂盤一個髮髻,上面插根金鳳步搖,耳朵上戴一對紅寶石耳釘,手上套一個綠翡翠鐲子,祖母綠戒指,看上去就珠光寶氣。
後面兩個看起來年輕一些,打扮要樸素一點。
先進來的中年婦女也不跟正在喝水的中年男人說話,一臉關切的直奔自己過來,石平不知道怎麼稱呼,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只覺得好像熟悉得很,鼻子一酸,眼睛隨即就模糊了,這算是這具身體本來的正常反應吧。
中年婦女過來一把拉起石平的手,自己好像散了勁似的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石平被拉住脫不開身,只好依靠在中年婦女的身上。
中年婦女一邊拿手絹擦自己的眼睛,一邊對中年男子哭訴:“小寶身體剛好,你不讓他休息,還讓他在這裏罰站。我是娘們不懂事,你是爺們有脾氣到外面去使,不能回家拿我兒出氣。那姓尤的只是客居在這裏,咱們家裏也算是有人有槍,還能怕了他不成?你不給兒子撐腰還要拿兒子出氣,把我們孤兒寡母逼死了你是不是就舒心了?”還孤兒寡母,這罵得都有點口不擇言了。
中年男子面色無奈,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揚長而去。
中年婦女越罵越有力氣,站起來拉住石平的手就走:“好,你不管我們娘倆我們自己去想辦法。走,小寶,跟娘一起去找你舅舅!”
跟着進來的兩個婦人過來勸阻:“姐姐,不要生氣,老爺也不是不幫小寶出氣。尤團長不是送過來二百個大洋來給小寶撲身子了嗎,姐姐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中年婦女不容商量:“那個稀罕他的大洋?要不是小寶昨天身體動不得,我早就領着他找他舅舅去了,還能等到今天。不只是我們要走,你們都要一起跟着走,把大姐和二姐也帶上,讓這個沒良心的回來一個人都找不到!”
倆個婦人相顧無言,早知道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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