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忐忑

炎熱持續，半個多月的上海。終於在周一上班這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是，不如不下的好。

軟綿無力的小雨，沒有風也沒有降溫，讓人倍感悶熱和潮濕。走幾步路，身上就黏答答的感覺，像極了黃梅季節，那種低氣壓環境。

上班就坐，小區門口56路公交車，單位附近街區，是其終點站。在走上十分鐘不到，就是單位所在地。一路的梧桐樹，天不是很熱的時候，走在其中還挺舒服的，因為路程的遠近適中。這下雨天，坐公交是最佳選擇。主要可以避免，停車時的各種尷尬。比如下雨時，倒車會產生的慌亂，雨天被人別車，更容易生氣等。

辦公小樓里的空調一吹，混身黏滋滋的感覺，瞬間就清爽乾燥了不少。但還是要在，辦公室獨立的衛生間。用自帶的面巾，擰一把溫水。脫掉短袖，擦拭一下上半身，換上工作裝的襯衣，才算能舒服很多。如果出汗了，不擦一下，就直接穿乾淨衣服，會一天都感覺不得勁的。

在二哥公司電腦中，得來的數據，整理出的筆記內容，以經書寫成報告業冊多時。附帶相關聯，對比拍攝內容，又在仔細校對了下。在謝主任抵達后，便交給了其。在一番萬分感謝中，說研究一下先，便關起門自行研究去了。

另外兩位助理同志，在謝主任安排下，去頂頭分管單位轄區，所在地街道坐班，處理頂頭分發的工單實務。我這一上午倒是很閑，沒有什麼，具體的事項要處理。隔壁科室，自來熟的一個老姐姐，一看辦公室，就我一個人（謝主任換獨立辦公室了），那是興頭頗濃的，跑進了來尬三糊。用誇張的語氣，和一種手舞足蹈的配合。

說是隔壁局，一個老同志，級別不低的，上樓梯不小心滑倒。腳裸好像扭到了，腫的老高了。可是司機班沒車，出外勤去了。又捨不得叫120，也不好叫底下，小同志們請假陪他。怕被人暗搓搓寫材料，硬是自己騎電瓶車，堅強的去了六院。

一番故事，加感嘆的鋪墊后，中老年婦女的那種本性，就發揮起來了，說到：弟弟啊（上海無論男女，對比自己年紀小，或者輩分小的男子，統一的稱呼），你模樣周正，聽說你爺老子（爸爸）蠻厲害的，個么你也不小了，啊有談女朋友拉？

還不等我拒絕，就語速極快的，掐斷我，作勢答覆的意圖，接續說：你來這有小半年時間了，我看你都是獨身進出。有個很漂亮很姑娘，經常找你，我打聽過過了，你是堂姐。想必，你是沒有女朋友的。我幫你講啊，老啊姐我是個熱心人，眼光嘛，你問問看，全單位上下，包括隔壁單位的，那是人人誇我老好的了。那個誰誰家裏，就是我撮合的呀，現在孩子都周歲了，恩愛美滿的不得了。

然後頗為自得的，並且自顧自的，在飲水機，給自己接了杯水。然後一臉上海中年婦女，那種熱情的面孔，講到：我幫你講啊，我一個老同學的女兒。在洋山集團工作的，工資嘛是一般般。但是娘老子（爸媽），都是高中退休老師誒，退休金毛一萬左右，還有學校的，退休福利什麼的。

並且做出一幅很誇張的手勢，比劃着對我說：四平路動遷曉得哇，一拉屋裏向（他們家）拆遷了，分了三套房在華涇。但是一家人，是住市區的，沒有到鄉下去。就陸家浜路這面，自己買下的，大三居房子裏過生活。關鍵是獨生女，家裏是非沒有的，而且東華畢業，文憑賣相都是老靈光的。

喝口水，大有一幅，讓我佔了什麼便宜的表情。毫不間斷的繼續說：你要相信老啊姐，我不是為了吃十八隻蹄髈，我是純粹就是覺得，你們倆很登對的呀。啊要老阿姐牽線，你們有時間，約了吃吃咖啡？

我一臉尬笑的回應到：好像家裏也安排相親了，相太多不好吧。老啊姐趕忙說道：你不要怪我沒打招呼啊，我給我老同學，就是女生的媽媽。看過你一張，活動時拍的照片，人家是歡喜的不得了，老中意你的模樣和氣質的。尤其你讀書的學校，人家一聽啊，那真是高興的不得了。所以啊，讓我幫你說說。

隨即拿出她自己的手機，一邊在手機相冊里翻圖，一邊說：你看呀，這個小姑娘，啊是洋氣的。我戴上眼鏡，入眼是個，微胖長發的女生，很典型的，上海女生面孔。講真，家裏姑娘都美女，我對長的沒特色的，多看幾眼都沒興趣。我只能恭維到：老阿姐的眼光，個么是真的，有福之人的眼光，可是我還小呢，不急着找女朋友的。小蘇（我們辦公室另一個男助理）不是單身嘛，你做做紅娘不是蠻好。要雨露均沾，多關心關心有需求的同志。

老阿姐明顯有些不高興，我對她的婉拒。但還是巴拉巴拉的說到：小蘇是外地人呀，上海都沒有房子的。相親嘛，也只好去他老家找去。我們上海的妹妹，還是中意本地人的哇。一直說到午飯，我才算能，以吃飯為由跑的路。上海大媽，熱情起來就是這樣，你想躲避都不好意思，而且要耐心很好的受着。不然指不定回頭，怎麼說你小話。

我們這邊是，幾個小單位，共用一個食堂。但是附近的，一些大單位獨立食堂，也對我們開放。所以許多人更願意去，康平路那邊吃，因為菜多。而且肯定做的精細，以及乾淨，因為道台大人，在那條路辦公居多，有時也會在那邊吃飯。

不過我自己喜歡隨便吃點，以免遇到熟人，那就不是吃飯了，又是一場小應酬。所以去美羅城吃，成了我一個經常性選擇。還能看看有什麼甜點買些，比如我愛吃的，年輪卷或者布朗尼。因為做的店越來越少，有時候需要碰碰運氣，才能買到。

剛出門，就看見靠近單位門外的，馬路停車位上。M那輛很顯眼的大奔，出現在了視野里。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好在今天一直下着雨，我撐着傘的手，趕緊壓低了傘面。遮擋自己的上半身，以此自我安慰，並祈禱着，可千萬不要看見我，更不要叫我，更不要發生難堪的事。

駕駛位的門打開了，雖然有傘面遮擋。只能看到，下車者的鞋子和腿。但我已經很肯定，那是二哥。我沒有停留，保持鎮定用平常的步速，但又內心急切的，向遠處走去。我能感覺的到，他沒有跟來，但是內心惶恐極了，哈害怕他會叫我，然後發生噁心的事情。

這種堵門難堪的事，在上海不少單位，都有傳出來過，而且一經發現，真的是不好在做人了。好在轉入另一條街道，不在有視線后，都沒有聽到他叫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臟，這才算舒緩了一點，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想，想必他也知道，他爸也在單位呢，鬧起來會不好看，所以克制住了？

差點經歷了，這般堵門似的情境后。雖然沒有發生什麼，但讓人心裏極為發憷。自然也就豪無胃口可言，隨便點了碗拉麵。也就扒拉了幾筷子，因為受到驚嚇，一點食慾都沒有。於是吃飯的事，只能草草結束。然後從美羅城過橋，在太平洋百貨，漫無目的逛了起來。以此希望那個人，因為時間關係已經走了。

一直拖到了快上班時間，卡在一點鐘樣子，才走到單位那條，滿是梧桐的，雙車道柏油馬路。在傘的遮遮掩掩下，我看了一圈，那輛顯眼的車不在了，心裏怪怪的，又舒了口氣。才放心的，進門回到了辦公室。

因為走的路太多，又是一身粘達達的。只能重複早上的動作，脫掉短袖，擦身，換襯衣，一切妥當后。看了下郵件，還是沒什麼事要做。便準備在沙發上躺一會，迷瞪下緩緩神。中午的事情，實在有點驚悚，這種未知會發生的恐懼，讓人心裏真的蠻煎熬的。

是有點不恰當。我應該約他吃個飯，或者喝個茶，和他說明彼此不可能，或許會好很多？

腦子裏亂糟糟的，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樣子。辦公桌上的，座機就響了起來，驚的我心臟都有點一緊。腦子暈乎乎的，去接起了電話，是謝主任，讓我去趟他的辦公室。語氣比較複雜，不過聽得出來，不是針對我。放下電話，去洗了個臉，一看時間，不過迷瞪了才十來分鐘，感覺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謝主任的辦公室，門是開着的。我剛到門口，他一看見我。就一臉疲倦，但又很熱情的，招呼我快進去座。並將手裏，剛倒好的茶水，放在我座的沙發旁邊，讓我喝水。

然後說到：瑜寶啊，你能在我的科室工作，是我莫大的榮幸，便是頂頭也是極為高興。你的能力和人品，不只是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老二哪兒的事情，很謝謝你。調研做的很仔細，也很全面，我已經基本掌握了情況。說罷起身，從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茶葉罐，放在我面前。

一臉真誠的，接著說到：我知道你們家有茶園，而且也愛喝茶，所以一般的茶葉，你肯定看不上。這是我一個，在AH任職的老同學，送的今年出的六安瓜片，一共就送了我兩罐。一罐已經送給包領導了，這一罐我一直沒捨不得喝。如今看來，它是在等你這個有緣人。好茶需要懂的人去品，才不算糟蹋了它。

我將茶罐，推回謝主任面前，推的過程那股子力道。懂的人，自然能感覺的出來，裏面不是什麼茶葉。並說到：主任同學所贈，那是三誼（同宗之誼、同窗之誼、同鄉之誼）其中有一，我一晚輩不好壞了氛圍。謝主任，很認真的看着我，又將茶罐推回我跟前，說到：你我這歲數對比，這叫長者賜，你說對不對？

此時的火候差不多了，在推辭，就是不識抬舉，後面就不好說話了。我微笑到：那我這晚輩，自然是，不敢辭。然後誇了幾句，六安瓜片的工藝，以及養生效果。謝主任看我在講，六安瓜片的好處時，將茶葉罐，已經拿在手上不放，這才微笑的點頭。

然後起身，微微笑到：有機會，多提點下我們家老二。他是個不聰明的人，這點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可人不壞、還仗義，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那種。他難得有個，很服氣的同輩人，就是你。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帶帶他。我這就不留你了，你去忙吧。

我心裏又是咯噔一下，但手中拿着茶罐，保持面色鎮定，微笑依舊的，站起身來。回道：二哥這人，人品是沒得說的。上周讓他司機，給送的菜，味道很好，就是我晚上吃的少。請您告訴他，不用在送了（潛台詞，不用在送禮了，這事咱們兩清）。那您忙，我這先不打擾了。

回到辦公室，打開茶葉罐，裏面是三疊，十張一捆的卡，都是一千面額的，有斯瑪特，還有聯華OK卡。我打開辦公桌下方，右側上鎖的柜子，將卡片都放進公文包里。空了的茶葉罐內，倒入辦公桌上，另一個茶罐中的茶葉，就擺在桌上喝就行了。

接下來一兩周都很平靜，沒有什麼波瀾。二哥沒了任何訊息，倒是M依舊，一天三遍問，提了一嘴，二哥這幾天，好像生病了似的，一直精神不太好。我這也沒什，差派事項和酒局要去。每日就是整理一些材料，兩點一線的上下班。還別說，這種工作形式，適合我的心態，感覺特別的挺舒坦。除去下了幾天，黃梅時一般的小雨，讓人潮濕悶熱的不行。那種對於怕二哥，劍走偏鋒的忐忑，也慢慢的開始消弭。

並且解鎖了新的早餐，我發現小區對面開的，蘋果花園麵包房，和別的同名店不一樣。這家是現做的，各類蛋糕和烘焙，而且可以看到后廚製作，還能定製蛋糕之類的。比較突出的就是羊角麵包，真是好吃極了。於是早上就改換下食譜，一杯牛奶、一個煮雞蛋，兩個羊角麵包，在吃一個時令水果。反正香蕉每天要吃一根的，既能保持心情，也是對身材好。隔幾天再喝豆漿吃粢飯糰之類的，不過我是吃什麼都不胖，172的個子，一直是五十四公斤上下，小腹沒有腹肌，但是有馬甲線，也試圖催肥過，但是毫無作用。

就這麼正常的，過着重複而有規律的生活，直到八月底的一個周六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