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無他人
方凌搬走了,上上下下,只留我一人,現在只有我了,在這間屋子裏只有我了,而我的手上有一隻不知道從何方、何時來的小絨球。
坐在通往方凌房間的樓梯台階上,我已經沒了慌張與不知所措,我有的是近乎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做點什麼。
樓梯里的聲控燈滅了又亮,每次亮起,燈光從我的頭頂穿過,將影子砸在眼前,就彷彿有人站在我背後,但我清楚地知道,我背後沒有人。除了我,別無他人。
但是我還是回了頭,望着高高的樓梯發獃。
方凌的房間我沒有上去過,即使她經常不鎖門,開着門透氣,我也絕沒有想過趁她不在的時候進去看一看,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什麼好奇心。但是現在她搬走了,我就有點好奇,而且我很擔心她為了透氣,沒有關窗戶。
方凌很在乎房間的氣味問題,曾專門敲開我的房門讓我盡量出門的時候將門、推拉門打開,好透氣。有一次她似乎聞到了不好的氣味來問我是不是做飯沒有開抽油煙機,我說不是,而且我也對氣味很是敏感,所以那絕對不是我製造出來的味道。後來,我們倆個站在門口一通分析,覺得是窗戶口不遠處的垃圾桶發出來的味道。這是極有可能的,畢竟她當時問我的時候正是夏天,而小區的垃圾桶就在我們窗戶外面不足兩米的地方。
如果當時來看房子時發現了這一點,我絕對不會租的,我沒有對陌生環境的敏銳性,我總是適應的有點慢,察覺得有點慢。
沿着樓梯慢慢往上走,說實話,有點費勁,這樓梯看着一般,走起來還真得有點吃力。為了給樓下留出充足的高度,這樓梯還真得有點長。
走到方凌房間門口,我小心的往裏探頭,頭剛剛伸進去就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壓抑感,那種壓抑感來自空間,樓上的高度比樓下低了很多,即使我這樣的身高還是覺得壓抑,真不知道方凌是怎麼居住的。
方凌將房間搬得真空啊,除了一張床、一個單人冰箱,房間裏什麼都沒有,連個桌子凳子都沒有,這要後面住進來的人該怎麼辦啊。希望在我沒搬走之前,住進來的是位女士,方凌應該是會只租給女士吧,畢竟當時簽約時我們是有這樣的君子協議的。哎,誰知道呢,我現在沒有精力去預想這些事情。
走到方凌的陽台上,我才發現,這陽台比我的小了一些,小了大概一個儲物櫃的寬度,我的樓下有壁掛式的儲物櫃,我用來放清洗用品,可是樓上沒有。樓上的推拉門方向也跟我那邊正好相反。
方凌果然沒有關窗戶。
她不僅沒有關窗戶,連熱水器的插頭也沒有拔。哎,她可是曾經因為熱水器的問題跟我吵過架呢,也不能算是吵架吧,算拌嘴吧,就是微信上那種。
那時候我剛搬進來,她突然在微信上跟我說讓我每天記得拔掉熱水器,用的時候再插上,等不用了再拔掉,說是省電。我覺得這樣太麻煩了,所以趕緊搜索了熱水器到底拔好還是不拔好。
我將搜索到的信息發給她,譬如熱水器經常拔插頭容易壞,而且也不省電,如果拔掉相當於每次都是重新燒一罐的水,如果一直插着只是維持恆溫之類的……我吧啦了一通,方凌便有點煩躁,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含着一種「你怎麼不聽我的,你為什麼不聽我的」的躁動。
但是很明顯的,方凌感覺出了我不會聽她的,在我說了一句「如果因為這樣造成熱水器的提前損壞,我不負責賠償哦」之後我們達成妥協,那就是把熱水的溫度設置的低一些,這樣也省點電。
哈,雖然是這麼答應她了,可我卻從來沒有調過那個按鈕。
拔掉熱水器,我才注意到,方凌屋子裏的柜子也跟我的衣櫃設置不一樣。我樓下的衣櫃是依着樓梯建的,為了配合樓梯的角度,高度不一樣,都是傾斜着上去的,而樓上的柜子都是鑲嵌在牆壁里的。
我輕輕打開一扇櫃門,就發覺這柜子裏深的很,非常的深,將我最大的行李箱放進去都不會顯得突兀,甚至在裏面鋪點被子什麼的,還能睡個人。電視裏不是經常這樣演嘛,那些貧困的家庭,女兒睡在柜子裏。
方凌將這間房子搬得太空了,空到她彷彿再也不會回來……我後來才知道,就是新的房客搬進來之後才告訴我的,方凌確實是不會回來了,方凌甚至將賣房的信息掛在了中介那裏,因為她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而從那位胖胖的房客那裏我才得知,這房子是方凌前夫姐姐買給她的,具體為什麼是前夫姐姐買給她,樓上的房客揣測着說有可能她的前夫是個媽寶之類的。
嗯,這倒是極有可能,如果是這樣,房屋購買合同上那個跟方凌姓氏不一樣的女人名字倒是解釋的通了,確實是方凌的姐姐呢,只不過是她前夫的姐姐。
……
新的房客搬進來是後來幾天的事,而在10月4號這一天我還經歷了兩件事,兩件可說可不說,極其細微的事:唐警官換電話號碼了,Jonny又給我發了私信來。
在我下樓的時候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說他是唐警官,嗯……怎麼說呢,聽聲音的年紀似乎跟之前不大符合,但是我這人本來就沒有聽聲音辨別年紀的本事,就跟我不能憑藉口音判斷是哪兒的人一樣。
但即使這樣,彷彿驚弓之鳥的我,還是問了一句「怎麼感覺聲音不一樣?」
電話那頭,唐警官支吾了一下,冷冷地說「我還能騙你嗎?如果我不是,我怎麼知道你的姓名、電話跟你報警了呢?」
說得倒也是哦,即使我知道現在的我們私隱度極低,但是既然知道我報警,就應該真的是警官吧。
「那你怎麼換號碼了呢?」我問。
「就是那張號碼有問題,所以才換的啊。」
「哦。」
「不過我那張號碼還是會用,你留意着別不接電話。」
「哦,那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我甚至都沒想問他一句是抓到人了嗎?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會這麼快,而且因為昨天休息不足,我現在的精神確實不怎麼好,疲憊的很,從我說話的語氣就聽得出來。
「沒有,沒有,就是再跟你核實一下你丟的衣服具體金額。」
「我把購買截圖已經發給你們同事了。」我確實發了,但是後來,在10月下旬的時候,他們還是跟我要過兩次,一次電話,我依然說我給過你們了,一次是直接有人加我微信。
「你發了啊……這樣啊,那我知道了,我跟他們要。你注意安全啊。」說完唐警官就把電話掛了。
呼……我深深地嘆出一口氣,心裏竟嘀咕了一句沒事找事。哈,請原諒我吧,我當時的興緻確實不高,頭腦發脹,渾身疲憊,情緒與身體都處於最低狀態。
在跟唐警官通話三四分鐘之後,Jonny通過社交軟件再次給我發了信息,他說「我看了那些人給你的評論,真是惡意滿滿啊,你還好吧?」
哈,他竟然還去看了那些人的評論啊,看來他真的很關注這件事。
看到這裏,你們應該會懷疑他是不是就是那個偷我衣服的人對吧?這多麼奇怪啊,一個陌生人竟然翻看了我以往的信息記錄,還認認真真看了我所有的文字,甚至是別人給我的留言,甚至擔心我的心情……但是當時的我,情緒處於低谷的我,並沒有留意這些,或者說,這是這幾天來唯一的還算有點溫度的文字,我不願意猜想他是不是別有用心,我甚至不想知道他的身份。
我說「沒關係啊,我可是很厲害的。」
「哈哈,看出來了,你好堅強。那個……需要幫你介紹房子嗎?我朋友在xx小區有房子,空的,你如果想要搬家可以搬過去。」
&ny說的這個小區我知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曾任職世界500強企業的事吧,我當時的總經理就住在這個小區。所以啊,這麼一說,大家應該知道了吧,這個小區我住不起。
就在我還沒有回復的時候,Jonny又說「我不是房租中介,只是覺得你現在住在那裏不安全,還是儘快搬走比較好。」
「嗯嗯,在考慮搬家了,但是你說的那個小區離地鐵有點遠,我想找個離地鐵近的,這樣上下班方便。」我說的也是實話,那個小區確實離地鐵很遠,有錢人居住的小區,誰出門坐地鐵啊。
「哦,好的。」Jonny再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