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撒謊

你們以為只有我這麼狡猾嗎，不是的，甚至接下來我遇到的每個人都無比狡猾，在這場事件中，我看到了人性最複雜、最惡毒的那一面。人性啊，真的經不起一丁點的考驗。

從物業大廳離開我直接回了家，待在家裏我氣憤不已，以至於丁香女士2號給我發的那個流着兩行淚的小孩表情包都讓我無比厭惡，我坐在桌前什麼都做不下去。我是會這樣的，我非常容易被情緒左右。

容易被情緒左右這件事我早就知道，我甚至很清楚這是作為一個成年人最不應該有的行為，我也知道我的這種情緒化其實很影響別人對我的評價。我的工作能力不錯，不管在哪家公司任職都能最快速的升職，並得到老闆的賞識，但是恰恰是我的情緒影響了我的繼續高升，這也是我為什麼在這麼個年紀竟然失業了的原因。

既然說到了這個失業，而且你們也知道了我有錄音的習慣，那麼我就來說說我最近的兩次失業吧，當然不算之前說過的那個在街頭喝完酒拉着我的談理想的那個，那份對我來說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工作。

我之前就說過我曾任職世界500強企業，負責廣告渠道商的洽談，每年的品牌預算都是我做，支付也以我部門的名義，就因為這樣，我成了公司名副其實的只知道「花錢」的部門。

我們公司有非常嚴格的一個劃分，那就是其他部門都是賺錢的，只有我任職的部門是花錢的，所以除了設備採購之類的，其他的諸如廣告、產品物料、包裝升級等，都算在我的部門費用支出中。

你們以為這樣很自由嗎，或者電視裏經常演像我們這種部門是有很多灰色收入的對吧？其實不是的，我們不僅沒有這麼大的自由度，甚至沒有任何灰色地帶收入，最多最多了就是收到一個幾百塊的公關禮盒。而我需要做的除了正職工作之外，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替老闆擋人情。

有錢公司嘛，每年的品牌預算非常充裕，我們甚至不是按照銷售額佔比去算品牌公關費用的。正因為費用充裕，就會跑來很多的關係戶，經常有人電話直接打到我這裏，然後說「我是你們xx總的朋友，他讓我直接找你。」哈，每次聽到這樣的電話內容，我心裏都會嘲笑，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如果他肯給你這筆錢，是會直接電話告訴我的，而不是讓你來找我，讓你來找我就是他不屑的搭理你，讓我來處理你。

我可以把老闆的這種事處理的非常圓滑，拒絕的理由也千奇百怪。當然了，也因為老闆或者集團的各種複雜人際，花過非常多的冤枉錢。

但不管如何，我始終牢牢的謹記一點：我是廣告商的甲方，而我的老闆是我的甲方。

就因為這樣的工作準則，我知道市面上大大小小不同渠道不同形式的廣告價位，甚至見過S市百分之七八十的廣告供應商，報價單遞到我手裏，我只要看一眼形式、單價，就知道價格高了多少。

你們一定很奇怪我把自己的工作能力說的這麼好，說的這麼強，為什麼還會離職呢，為什麼老闆都沒挽留我呢，當然是因為任何一家公司離了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活啦，工作能力再強的人在人際關係面前也是零。

即使我的工作能力再強，但我有個致命的弱點，情緒化。我深知這一點，但改不掉。

我曾自己一個人負責舉辦過一場大型的新品發佈會，那場發佈會在年底，我把它當做自己的年終考，從策劃、找搭建公司、定場景、定環節、定擺台、定物料、定串場詞……活動當天，我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愣是在會場裏走出了13.24公里，換來的只是一句「多虧了有你」以及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嘻嘻一笑「我們要坐在嘉賓席吃飯」，而她們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飯了。

這真的很讓人喪氣。

我辭職的直接導火索是我們的人事。在我入職這家企業的時候有個非常尷尬的節點，就是面試我的人事，給我發offer的人事在我入職前一天離職了，而後來我才知道她離職的原因其中有我的成分。因為她建議老闆錄取了我，觸動了某些人的關係，他們甚至在公司大群里攻擊了我的身高，說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品牌類這種形象類的工作，而人事堅持我的工作能力沒有問題，她看過我所有的過往工作履歷及方案，而且我的人事命令是總經理下發的。當然，她們之間還吵了一些其他的，無非就是誰跟誰有一腿之類的，大家應該都懂，但就因為是這樣她離職了，她的直屬領導不承認我的offer及工資待遇。

可能你們會覺得人家都不承認你的工資待遇了你為什麼還要入職？因為那是我在S市能找到的最好的背景集團，它一個集團撐起了S市的GDP，你們說我要不要入職，當然是要的啦，而且一開始他並沒有明確告知不承認我的工資待遇，直到第一年發年終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問題。

然而那一年正好趕上大家都知道的大事件，大家都開始戴口罩了，經濟被影響，傻子才離職對吧？能忍就過去了，對吧？但是第二年我的薪資待遇同樣被否定了，而且這一次連個解釋都沒有了。而我也在這兩年的工作中了解到，除了我們部門，這個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是有關係的，有的是老闆的同學，有的是老闆朋友的親戚，有的甚至是集團工程師的家屬……

我的部門開始分崩離析，我的文案拼死拼活跟我做事情寫稿子，還沒一個前台的年終獎高，她不止一次地問我「姐姐，我還沒一個前台價值高嗎？」我當然知道她不是在歧視前台什麼的，她只是覺得不公平，她只是埋頭寫稿子沒有跟領導出去喝兩杯酒罷了。

在這場離職中，我的部門僅剩了一個人，他剛剛結婚，需要還車貸，不能離職。

生活就是這麼無力，就像現在的狀況一樣。

……

就在被這些往事所困擾的時候，我聽到了小廣場嘈雜的聲音，那聲音里夾雜着憤怒，我聽到那個聲音說「不是讓你們調了嗎，你們為什麼沒調！」是丁香女士2號的聲音，聽這個內容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我之前的猜想是對的，他們真的沒有調整視頻角度，他們真的忽視了我的訴求。

就在這個聲音響起后的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我收到了丁香女士2號的信息，她說「真的非常抱歉小姐姐，下午監控室跟現場都去查看了，對着咱們家陽台的監控丟失連接不上，下午帶着師傅去調整好了。」這次，丁香女士2號給我發過來了一張監控截圖，截圖顯示畫面正在對着小廣場及我的陽台。

呵，你們是覺得我聾嗎，是覺得我在家裏沒聽見嗎，還是說你們忘記了我家就緊緊挨着小廣場？一個小時啊，爭吵過後的一個小時時間，你們就想出來了這麼一個理由，連接不上視頻丟失……哈，把錯誤推給機器就可以了，是吧？

雖然我內心是這麼想的，甚至是嘲笑的，但是我還是沒有直接說出來我聽到了，我說「也就是說案發當天的視頻沒有是吧？」

「實在抱歉，我們這邊也和警察聯繫了，然後一直也在調查這個事情，目前還沒有結果嘛，對於這個事情，真的非常抱歉，這個人也不是咱們小區的，我們也讓監控室跟安全小哥加強巡邏了。」

又不是這個小區的……他們可真是從始至終都在堅持這一個說辭啊。

「現在跟警察沒有關係，警察查警察的，也不用你們經常去找警察，我會自己跟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聯繫。」我是真的這麼覺得，責任與責任之間我分得很清楚，物業的責任跟警察辦案沒有關係。

但我也很清楚，一味地指責沒有用，所以我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你們公開道歉吧，這屬於你們的工作失職。」

「將事件原委以及你們的失職以書面的形式製作出來，貼在每棟樓口，清晰醒目，提醒各位住戶注意安全，女性注意防護。」

「如果你們不知道怎麼寫，我寫，還是那句話，我就是干這個的，我會寫。」

這次丁香女士2號發來了哭笑不得，就是那個一隻手捂着臉哭的表情，我一直覺得它表達的就是哭笑不得，「這兩天上司領導他們都沒在，都放國慶假，您給的建議我已經跟領導這邊說過了，因為我個人只是個樓棟管家沒有辦法做這麼大的決定。」

「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呢？」

「節后。」

「好，那我就等到8號……」

跟物業的交鋒就暫時這樣了，此時我心中已有了預估，他們不會有任何動作，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跟丁香女士2號說完這些之後，我收到了一條來自唐警官的短訊「案件正在深入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