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姑且相信你
利刃迅猛斬下，沒有人會懷疑這刀的殺傷力，也沒有人覺得這個小丫頭能在這招下倖存。
法伊玲的注意力依舊全部集中在手機遊戲這個從未接觸過的新鮮玩意兒上。
而先前那股將洛亞一擊擊退的離譜力量，此刻也沒有任何動靜，完全沒有現身保護法伊玲的跡象。
源於影子的黑色利刃沒有實體，無法被物質阻擋的同時也難以被探測器所偵測，能被肉眼直接目擊是它唯一的弱點。
一般進行身後刺殺時，洛亞都會選擇乾淨利落的“突刺”，而不是大開大合容易露出破綻的“揮砍”。
但此刻他不僅選擇橫向揮砍，還故意讓自己的影刃暴露在法伊玲的視線余光中。
他這一擊的目的並不是殺她，而是在試探，面對暗殺時她會有何反應。
一個訓練有素的星際間諜肯定不會被面前的低齡遊戲吸引注意，倘若她此時只是假裝沉迷遊戲，實則在觀察洛亞的行動，如此明顯的偷襲必然會被發現，她也不可能在已被懷疑的情況下坐以待斃。
洛亞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就等着法伊玲不演了和自己打一架，無論如何都要把星際間諜抓回去審訊，或者當場打死。
反正拉特拉城這個破地方的安保稀爛，從這裏脫身可比從一線城市脫身容易多了。
（來吧，讓我見識一下星際間諜的性能不是，戰鬥力吧。）
洛亞的影刃即將觸及法伊玲的頸脖，但小丫頭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手機里的小遊戲已經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維。
（定力這麼好？不對，除了因卡關而引發的苦惱外，此刻她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甚至沒有緊張……）
（如果不是遇到了傳奇級的間諜，那就是我多慮了，她應該確實是個逃難者。）
（想想也是，我們星球又不是防線主心骨，怎麼可能會有傳奇級間諜盯上我們……）
正好此時服務員推着餐車過來，洛亞也停下了自我博弈，收回影子:“小傢伙，該吃飯了，吃飯時可不能玩手機。”
法伊玲聞言氣鼓鼓的把手機還給了洛亞:“唔……有點不甘心。”
洛亞看了眼關卡進度:“挺厲害啊，居然能打到1－10，我還以為你會卡在1－3……”
“別小看我。”法伊玲得意的晃着雙腿，隨後低聲道，“所以……那關到底怎麼過啊？”
“……唉，過來，我教你。”
趁着服務員上菜的時間，法伊玲趕緊跑到洛亞身旁，坐在椅子扶手上看他操作遊戲，那認真的神色怕是在學校里都從未有過。
（確實只是個倒霉孩子啊。）
洛亞暫時放下了心中對她的戒備，臉色也柔和下來。
雖然先前屠殺異教徒時他異常殘暴，剛才也表現得壓迫感十足，但其實在惡魔族群中，洛亞算脾氣好的，只要沒有在原則上與他為敵，他甚至能扮演鄰家好哥哥的角色。
而且也不知是什麼緣由，面對這個小丫頭時，洛亞比平時里還要更加溫柔……這點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幼教級的小遊戲花不了多少時間，服務員上完菜的同時洛亞已經通關，而法伊玲在熟悉操作和規則后也很快搞懂了每一關的通關訣竅。
“科技產品，意外的……有點意思。”
雖然心裏依舊對科技懷有恐懼和敵意，但法伊玲無法否認剛才自己確實沉迷了進去，而這份沉迷更讓她心中有了莫名的恥辱感。
察覺到這份感情，洛亞趕緊開導她:“別這樣，我不指望你能淡忘仇恨，但至少現在，你要以自己的生活為重，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倖存下來的。”
說著，他拿起了面前擺好的刀叉:“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往前走。”
法伊玲獃獃的看着面前的家常菜，又獃獃的看着他。
隨後，如學生上課提問那樣舉起了手:“有個問題……這個怎麼用啊？不管是餐具還是食物，都是我沒見過的誒。”
“……忘了這茬，估計筷子你更用不來，先用手抓吧。”
洛亞握住她的小手，幫她附加類似一次性手套的魔法盾:“這些菜放心吃，雖然這座城破敗又骯髒，但食品衛生還是勉強過關的，這些也都是常見的小菜，應該能合你胃口。”
頓了頓，他繼續道:“雖然你顛沛流離數年，但曾經也是貴族大小姐，如果無法接受這些粗茶淡飯，我可以帶你去……”
還未等他說完，法伊玲已如同飢餓的野獸般開始了自己的盛宴。
對她來說，洛亞剛才那麼長一段話只需要簡略成兩個字即可——
能吃。
洛亞見她此刻幾乎失去了理智，頗為無奈的笑着，把自己那份也讓給了她。
（一般來說，餓急了的人吃飯時反而不會狼吞虎咽，受過專業訓練的間諜肯定知道這點，也不會在這種地方露出馬腳……所以這丫頭確實是餓着了。）
洛亞給她倒了杯熱牛奶，安靜等待着。
作為這顆星球上古老的肉搏物種，惡魔的壽命很長，生命力也很頑強，吃一頓能頂好幾天，吸收負面情緒還能額外獲得精神上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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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洛亞已經分別從邪教徒和法伊玲身上吸收了“恐懼”、“擔憂”和“傷感”，因此縱使他已經數天沒有進食，看着法伊玲狼吞虎咽也不會覺得飢餓。
不過這丫頭挺能吃啊……外星人的胃容量都是怪物嗎？
待法伊玲抹嘴表示飽腹，洛亞才放下手機，示意她休息會兒再走。
這裏是拉特拉城最好的餐廳，不是一般罪犯消費得起的。
而能在這種罪惡之都里混得風生水起的大罪犯，都是某種程度上的“傳奇”，看到一個惡魔不會有多驚訝。
在這裏，洛亞很自在，說話也放得開。
“法伊玲，現在我問你答，我需要了解更多有關你和你父母的事情。”
洛亞施展單向隔音屏障，將兩人包圍確保外面的人聽不到他們對話:“你爸媽啥時候開始研究傳送魔法的？”
“嗯……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但大概是在某次觀星活動結束后開始的。”法伊玲從隨身腰包里拿出筆記本，邊翻閱邊回答。
“觀星嗎，你們文明對宇宙了解多少？”
“我們的主要信仰就是星空和宇宙，在白天和黑夜，通過向不同天體祈禱，能夠施展不同的力量。”法伊玲面露尷尬，“但來你們這裏后……就不太靈了，這裏的星空過於陌生，我禱不出來。”
“看不到你們熟知的星空嗎，那這個傳送法陣質量還挺高，能把你送出這麼遠。”
洛亞若有所思:“距離這麼遠，還能在一定範圍內檢索目的地……這個法陣恐怕一次傳送不了多少人吧。”
“是的，一次只能傳送一人。”法伊玲吐吐舌頭，“如果爸爸媽媽有更多的研究時間，或許能在這方面有所突破吧。”
洛亞思考片刻，繼續問道:“你父母最後參加的那次觀星，還有其他參與者嗎？那些人後來有沒有什麼變化？”
“這個我真不知道，那會兒我在學校里。”法伊玲艱難回憶模糊不清的過去，“聽說有個叔叔曾經向國王進諫，請國王增強兵力，但當時我們已經消滅了所有敵國，所以國王沒有採納這個莫名其妙的建議……”
“這樣嗎……”
雖然線索不多，但洛亞還是靠豐富的經驗大致推斷出了法伊玲父母的所作所為。
他們一定在那場觀星中看到了什麼，比如……即將到來的外星艦隊，但他們沒有足夠的證據，或者夠高的威望讓國王或軍事大臣相信這點，因此直到最後他們的文明都沒有進入戰鬥狀態，就這樣被外敵直接橫掃。
而法伊玲的父母在察覺到這令人絕望的事實后，立刻決定去做一件自私又偉大的事:
他們開始研究傳送魔法，一種能夠讓他們最心愛的女兒逃離外敵的傳送魔法。
不需要拯救更多人，只要自己的女兒能活下來，他們就滿足了。
“難怪這個魔法是匆忙研發出來的……”
洛亞頗為感慨:“雖然有些無情，但就結果來說，這是正確的一步棋，如果你對敵人的描述沒有太大偏差，那就算你們的文明提前一百年進入戰鬥狀態，也只能從被碾壓升級成稍有反抗……現在至少你活了下來。”
“差距，確實很大。”法伊玲不得不承認這點，她覺得至少要一千年和平發展時間，故鄉才能和那些外星怪物有一戰之力。
“無需自卑，每顆星球誕生生命的時間不盡相同，他們只是單純活得久，戰鬥力才比你們高罷了。”
洛亞安慰她:“他們咋不敢進攻防線上厚重的部位呢，一群欺軟怕硬的……”
“防線？那是什麼？”
“沒啥，現在沒必要和你解釋……”
洛亞見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父母所作所為的深意，也不打算現在就點破，等她自己去領悟會更好。
這份來自她父母的無比沉重的愛。
無意間，洛亞對她的憐愛之情更深了，他也在對外戰爭中失去了很多親友，而且這丫頭很像他的一個故人……
“雖然你穿越是為了自保逃難，情有可原，但畢竟沒有和我們打過招呼，等會兒你跟着我去個地方，登記一下身份，這樣我才能幫你安排後續，否則你就是在非法入侵。”
洛亞起身，示意她跟上:“外面風雪更大了，別離我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