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着
“太平。”
“我叫周太平。”
少年猛的睜開眼。
輕微的眩暈感過後,房間裏昏暗的燈光映入眼裏。
“第七個,第七個。”
有人開門跑了出去,大聲地傳遞着這個消息。
“平平,你還好嗎?”
溫厚的聲音響起,一個男人低伸出手,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着少年的臉。
“爸,剛剛我們......”
周太平眼裏的驚慌緩緩浮現,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說些什麼。
父親搖了搖頭,指向他的右手。
周太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才發現自己右手上竟有一把長刀。
全黑的刀身,流暢的線條,光是看上去就銳利無比的刀鋒。
而自己的手正緊緊攥着刀鋒。
沒有一絲鮮血,也沒有任何的痛感,彷彿這把長刀是他身體上一個長相特異的器官。
“我不知道你在那裏經歷了什麼,但想知道答案的話,不妨自己出去看看吧。”
父親站起身來,為他推開房間的門。
虛弱的感覺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只能攙扶着手中的長刀一瘸一拐向門口走去。
隨着他的前進,身體開始逐漸有了力氣,右手握着的刀微微發熱,彷彿有一股股暖流不斷從刀身傳到身體裏。
房間外是一間又一間的屋子,密密麻麻的,矮小又簡陋,和周太平走出的小屋一模一樣。
上方的岩石鑲着一顆又一顆的巨大珠子,珠子們發出淡黃色的光,照亮了整片空間。
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汗酸味,泥土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悶熱又潮濕,令人作嘔。
這是地下。
周太平來到最近的屋子前,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
於是他伸手推去。
門很輕易就打開了。
屋內大片的血污和血紅色的碎片直直暴露在他的視線里。
周太平愣住,隨後輕輕地關上門。
第一間,第二間,第三間......
開門,關門,開門,關門,開門,關門......
整整六十間房,六十次重複的動作。
最後得來的結果無一例外。
第六十一間房,房門的把手上繫着一朵小雛菊。
周太平顫抖的將小雛菊解下,捧在胸口默念了幾句。
接着用盡全力推向眼前這道門。
刀身滾燙,巨大的蛇形虛影浮現,接着伴隨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哭聲。
當他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身上蓋了一件薄薄的衣物,身下是溫潤的泥土。
矮小的屋子已經全部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存在的痕迹。
父親盤着腿坐在他身邊,腰桿挺的筆直。
“走吧。”
父親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
周太平也站起身,一步步地跟在父親身後。
周圍的視線突然暗淡了幾分。
周天平回頭望去,一顆巨大的珠子熄滅了。
有人搭着梯子將銳器刺入珠子裏,接着夾出一顆發著微光的黃色小球。
摩擦幾下,黃色的小球也失去了最後的光亮。
巨大的珠子也開始逐漸融化。
化為一滴滴無色的液體掉落在地上。
不少人聚集在前方,一邊觀看着巨大珠子的熄滅,一邊等待着什麼。
父親帶着他走到人群中,與不少人熟絡的打着招呼。
沒幾分鐘,所有的光亮都被熄滅,人群也越聚越多。
“滋—”
腳底的泥土開始顫抖,接着緩緩向上升去。
頭頂不斷發出聲響,彷彿有什麼東西正被破開一樣。
沒過多久,周太平就見到了一絲光亮。
隨之而來的是清新的空氣。
這是地面。
腳下的土地看起來沒有一絲不自然,彷彿他們一直不曾去過地下。
周太平看向四周。
一輛又一輛的制式黑車大開着車門,歡迎着他們的到來。
人群四散開來,各自朝着黑車走去。
“爸,我們要去哪?”
周天平跟着父親坐上後座,發問道。
“回雲城。”
父親的腰桿挺的筆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車隊逐漸分散開來,朝着不同的方向開去。
周太平的眼皮子也越來越沉,最終忍不住睡了過去。
他再次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微微有些暗了。
父親背着他走在街上。
周圍的人看着他們竊竊私語。
大概是為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還需要父親背着前行而感到不恥。
他稍稍動了動,父親就停下腳步,輕輕地將他放下。
父子倆就這樣走着,誰也沒有開口講話。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來到一棟房子前。
父親掏出鑰匙,插入大門的門鎖。
“我們的新家。”
他回頭向周太平解釋道。
大門被打開,他們進入了這個新家之中。
“這是你的。”
還未等周太平坐下,父親就扔過來一個信封。
周太平順手拆開。
裏面是一張黑紫色的卡片,還有一沓紙幣。
“你的月資。”
“還有身份證明。”
父親打開客廳的燈,屋內一下變得亮堂起來。
“身份證明?還有,我哪裏來的工資。”
周太平摩擦着手中的紙幣,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黑紫色的卡片上。
“你現在已經是暗甲的殺手候選人,那些錢是暗甲發你的工資。”
周太平看着手中的卡片,心中有些感嘆。
作為一個有着明確結構和紀律的組織,暗甲從上到下一共分為元老,殺手,候選人三個級別。
整整十六年來,他一直接受着來自暗甲成員的教導和培養。
而與他一同接受教導的,還有另外四百九十九位同窗。
“用卡片劃破你的手指。”
父親開口道。
周太平立馬照做。
卡片的邊緣很鋒利,很輕易就劃破了手指。
血液從傷口處流出,接觸到卡片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卡片則化為一灘黑紫色的液體向傷口處鑽去。
幾秒之後,液體全部鑽入了手指之中,原本的傷口也變得完好如初。
“這是暗甲用來確認身份的獨有手段,即使在組織內也只有寥寥幾人才有資格用這種手段來確認成員的身份。”
周太平明白,這是父親在告訴他無需擔心自己的身份因為這種原因被識破。
“有十個人活下來了。”
父親突然開口。
“什麼?”
周太平一愣。
“計劃的倖存者,有十個。”
眼睛突然發酸,周太平不知道活下來的是誰,也不在乎活下來的是誰。
但他由衷的感到高興。
因為他們有着一樣的經歷。
有着相似的往事。
他可以不用獨自一人承受悲傷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