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船

回想起那時，年幼的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好朋友。

紙折的小船承載着回憶，搖搖晃晃溯洄到童年。梁冰記得在自己童年時期，有一個同齡的朋友，他也生了大病。

那是性情孤僻的梁冰這輩子少有的朋友，能夠友好相處，毫無顧忌地聊天。

那就是小池，一個因為家庭原因被送進福利院的小男孩。

他姓什麼來着，好像是姓孫吧，還是姓別的什麼，現在有些記不清了不太能確定。

反正和梁冰差不多，能被送進福利院的小孩，姓啥都不重要。

孫小池體弱，從小帶着先天性疾病。所以總是在福利院住不了多久，就會轉去醫院住很長一段時間。

小池的家人雖然比較有錢，願意為他花大把大把的錢治病。但好像是離異了還是怎樣，沒人願意撫養他。

生着病卻沒有親人陪，也缺愛。如同生來缺愛的梁冰一樣。

孤僻安靜，不愛玩鬧，也和梁冰一樣。

他們是兩個性格相仿的小孩子，所以相處的格外融洽。

梁冰也忘記兩人初見是怎樣開始說話的了。好像當時只是看見了對方，依着眼神就很自然很友好的相互認識了。

梁冰問孫小池每天玩些什麼，孫小池說自己的生活里除了吃飯睡覺，就只有治療和吃藥。

於是，梁冰帶着他採花壇里不同的樹葉。拉着他一起給螞蟻洞口餵食。還把自己撿來的好看的小石頭拿給他玩。拿來自己夾着樹葉的本子，和孫小池一起在上面塗鴉。

孫小池說他想起來了，隨後也給梁冰拿來了一筐玩具。小筐子裏邊裝着凹凸曼、小汽車、小恐龍，和一隻布娃娃。

還有一隻魔方，兩人擰了好久拼不出一面，最後還是梁冰給它全拆成了零件才重新拼好顏色。

梁冰問他還要治療多久，孫小池說自己具體也不知道，只知道配合醫生治療就會好，醫生說的什麼他也聽太不懂。

他告訴梁冰，醫生有時候會說他病情比較穩定，再治療幾次癥狀就會減輕，有時候說還有好轉，還有時候說什麼惡化。

每次孫小池去醫院治療，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梁冰會給他講這段時間裏福利院發生的事。

梁冰聽說折千紙鶴送人是一種祝福，能夠祈禱得病的人早日康復。於是拿了自己平時塗鴉的本子去找孫小池。

“折千紙鶴送給我？”孫小池受寵若驚，“千紙鶴我聽過，但是怎麼折呀？真的要折一千隻嗎？”

“啊哈？我還不知道怎麼折。還得折一千隻？……只折一個的話不管用嗎？”梁冰有些懵了，他根本不懂。

關鍵是，兩人都不會折千紙鶴。

“沒事，摺紙飛機也一樣。”

梁冰從本子上撕下幾張紙，安慰孫小池道。“咱倆飛紙飛機，看誰飛的遠。”

梁冰的紙飛機屢次螺旋撞地，有時候一丟還會倒轉往身後方向滑翔。

孫小池的飛機筆直平穩的飛出去，又高又遠，直到戳到了院長的腦門，被沒收了。

兩人還被教育了一通，不許再亂飛紙飛機。

“還是你厲害。”

梁冰說，“不讓折飛機了，但是我還會別的！我給你折一個。”

“這啥呀？”孫小池接過梁冰折好的元寶狀小船。

“小船啊！這是我們‘友誼的小船’。

你可以叫他友誼號！”

說罷，梁冰用筆在孫小池的小紙船上寫上了三個大字：「友yí號」。

可是後來，友誼的小船就那麼翻了，孫小池的病沒能治好。

在某次病情惡化，被帶去醫院檢查治療后，在醫院沒待幾天就又被送回了福利院。

說是因為小池病情嚴重不能打擾，於是梁冰也沒能看到他。

隨後沒過幾天，孫小池就死了，死在福利院裏。

梁冰不明白，孫小池為什麼會死。

明明他經常去醫院個把月的住院治療，還大把的花錢做檢查做手術；明明他謹遵醫囑天天吃藥，很注意飲食作息從不劇烈運動。

明明他曾還告訴梁冰，只要再治療幾次就會好，以後可以開心的和大家一起玩。還可能會被爸爸接回家。只要再治療幾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