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攻心為上
玉明月最近對工部兩個字有些敏感，聽到玉明川說想進工部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工部可不如翰林院編撰書籍輕鬆。”玉明月道。
玉明川看出玉明月的不認同，便道：“我知道，我之拚命前讀書就是想做官，好為二房爭口氣，現在越發覺得自己想法狹隘，這段時間因為春闈我看了不少關於關於農事和水利的書籍，我才知道原來百姓耕種這般不易，六妹妹，我也想為百姓做些事，像長兄和謝大人那般。”
玉明月心中汗顏，是她小人之心了，竟還以為二哥哥被人利用蠱惑。
連忙起身正色道：“二哥哥鴻鵠之志，六娘佩服。”
玉明川連連擺手：“鴻鵠之志不敢當，只是想盡自己一份力，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六妹妹，我大概是找到我自己喜歡做的事。”
“那六娘便祝二哥哥得償所願，也願我大魏國運昌隆百姓安樂。”
二月底盧中丞自隴西歸來，陳留候殺害何仲春一案也真相大白。
陳留候之所以提刀闖進何宅殺人的確有難言之隱，怪不得他寧願自己背上殺人的罪名被百姓謾罵，被聖人責罰也不願開口。
永安七年陳留候那時還任江浙節度使，有一場海戰極其兇險，陳留候因所向披靡遭對方暗算，陳留候副將馬鳴替他擋下了那支毒箭，救他一命。
馬鳴新婚不久，出戰前妻子身懷六甲，陳留候本是要馬鳴留下照顧妻子臨盆，馬鳴卻說自己是陳留候副將，便是死也要死在主帥之前。
沒想到一語成讖，馬鳴死在了那場戰役。
馬鳴妻子知道夫君死訊，早產生下一子后撒手人寰，因是早產馬懷玉自小體弱多病，陳留候憐惜他命運多舛，待他若親子。
馬懷玉雖沒有武將天賦，卻有識文斷字的天賦，陳留候便請了先生悉心教導，希望他將來有一日能考取功名。
馬懷玉因肖其母，典型的江南長相，在粗獷的隴西漢子堆里越發顯得俊俏斯文。
何仲春自在書齋里一見后便打起了馬懷玉的注意，何仲春乃是當地御史，當地學生也尊其一聲老師，何仲春便是以指點文章之名將馬懷玉召去了府中。
馬懷玉一夜未歸，照顧他的小廝去何府要人，不想何府的人說從未見過什麼馬郎君。
小廝確定自家郎君是被御史大人召進府中也是不依，卻不想何家惡仆說他鬧事將小廝打個半死，小廝拼着半條命到軍營去找陳留候。
朝廷忌諱文臣武將結黨營私，所以，雖然都是朝廷命官，但陳留候和何仲春並不相熟。
不過，今日為了馬懷玉，他必須要走一趟何府。
陳留候正要到何府要人，照顧馬懷玉的另一小廝派人送來口信，說郎君渾身是血的被同學送回去的，不到一盞茶已經咽氣了。
陳留候看到馬懷玉的屍體，才十二歲的孩子渾身是傷，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這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陳留候怒髮衝冠，提着刀就朝何府去了，何仲春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留候砍了人頭。
何仲春這種怪癖本就私密，又牽扯到馬懷玉名聲，孩子已經沒了，不能再壞了他的名聲，讓他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陳留候一個字也不肯解釋便認了罪。
盧中丞欽佩陳留候的義氣，也憐惜馬懷玉的遭遇，便將馬懷玉的真正死因瞞了下來。
至於何仲春的罪名，他這些年的確替百姓做過不少好事，因家世不錯，銀錢不缺，為官多年並未收受過賄賂。
但卻沒少為家族謀私利，而家族也是為他四處搜羅美女，之所以彈劾五姓的李家其實也是為自己家族牟利，何仲春也死的不怨。
不過，何仲春有罪，陳留候當街殺人亦是有錯，盧中丞便依律罰了他三年俸祿，這事算是過去。
聖人對盧中丞判的這件案子倒是滿意，既有法度亦不乏溫度。
“皇上，臣有錯。”盧中丞突然跪下請罪。
聖人挑眉，放下他呈上的摺子：“愛卿何錯？”
“臣並沒有結黨營私，但臣的門生私德不修釀成大錯亦是臣用人不當之過，臣這趟隴西之行感觸頗深。”盧中丞這一行不知是風餐露宿還是為何比之前蒼老許多。
聖人換了個姿勢，並沒有打斷盧中丞的話，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
“世族之患乃國之蛀蟲，世族不除國難富，民難安。”盧中丞悲愴道。
他出身范陽盧氏，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卻也是一葉障目，一心維護世族利益，不知百姓疾苦。
只有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何仲春是他的學生，若在以往他必會偏私，可為自己一條生路，他必須將案子查的清清楚楚。
他翻看他之前的卷宗，了解他的生平，卻越覺不寒而慄。
因為他從何仲春身上看到了自己，何仲春就是他們這些世族子弟的一個縮影，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偽裝他們吸血百姓的面具，實則內里早就腐朽不堪，透着惡臭。
他們怎能一邊踩着百姓的屍骨一邊接受他們的歌功頌德。
盧中丞再次叩首：“臣身為御史中丞，忝居高位無所建樹，縱容世族謀利，臣有愧，臣請聖人賜臣死罪。”
大殿裏寂靜無聲，聖人不說話，靜靜的看着跪地叩首的盧中丞。
盧中丞遲遲等不到聖人開口，亦不敢抬頭，保持着叩首的姿勢。
不知過了多久，聖人才開口道：“朕不會讓你死。”
“臣有罪，不配苟活於世。”盧中丞已經心如死灰了。
“朕讓你戴罪立功，給你自己也給世族一個向大魏百姓贖罪的機會，你敢不敢？”聖人看着盧中丞道。
盧中丞苦笑道：“臣連死都不懼，還有什麼好怕的。”
聖人將手中佛珠啪的一聲放在龍案上：“好，朕就等你這句話，朕就將盧李兩家的生死交給你，朕相信，盧大人知道該如何做。”
盧中丞再次叩首：“臣遵旨！”
待盧中丞離開，聖人才對一旁的太子道：“這下你可知玉家小子讓盧中丞查何仲春案子的用意？這招攻心為上他倒是用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