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冤家路窄,我又遇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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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驟然發了這一筆大財,心裏總算放鬆了。
沒錢的話,做什麼都沒得勁兒,只能摳摳搜搜破衣爛衫的。
現在有錢了,手頭就可以大方一些了。
她先跑到黑市,把這外匯券換成了人民幣,其實這年頭外匯券還是吃香,能買一些人民幣不能買的,比如現在官方認可的古玩店,那都是要外匯券交易的,要賣給外國人的。
外匯券兌換成人民幣,在黑市上一般是1:1.1或者1.2的,她因為急於脫手,一百五十塊的外匯券兌了一百七十塊的人民幣,也覺得夠本了。
這樣她這次憑着佛雕一下子掙了二百二十塊,也算是一筆大買賣,加上之前那塊玉雕掙的,她手頭大概有二百九十塊,這也不是小數目了。
要知道這年頭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三四十塊錢,能頂城裏工人大半年工資了。
初挽揣着這麼多錢,想去買點布料做衣裳,可等她到了商店才發現,這邊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人,人們在瘋狂地搶購,大爺大媽往裏面擠,年輕媳婦也拚命地要結賬,還有小夥子吆喝着我買了我都買了。
初挽問了問才知道,改革開放后,布票什麼的開始失效了,但是市場供應還是短缺,老百姓買東西動輒缺貨。
再說不用票證了,大家也怕價格放開,貴起來,怕以後再也買不到布了,於是大家都把手裏的積蓄拿出來瘋狂買布囤着,有人甚至把兒子孫子結婚用的布面被面都要置辦了。
這事乍聽很好笑,畢竟以後這些只要有錢就不愁買到,但大家都是普通人,不可能有那樣的前瞻性,面對歷史的變革,大家心裏太多不確定性,恐慌情緒蔓延,於是便拚命搶購囤積。
初挽自然是搶不到什麼的,看來有錢也別想買布,只好算了,想着回頭在農村看看誰家有手織的布買點吧。
當下她又去買了雪花膏,買了兩瓶酒,一條煙,以及一些肉和菜,這些都提着過去胡慧雲家了。
胡慧雲媽看到,嚇了一跳:“挽挽你這是幹嘛,突然買這麼多!”
初挽:“今天突然得的,阿姨你別問怎麼來的,反正正經路子!”
胡慧雲媽不要,不過初挽堅持給,胡慧雲媽這才勉強收下,不過還是絮叨初挽半天,說她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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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住在胡慧雲家,不過住人家家裏也不好意思,給這些東西自己心裏也舒坦。
晚上胡慧雲媽燉了魚,那魚湯真是鮮美,初挽就着芝麻餡燒餅喝了一大碗,喝得鼻尖冒汗,吃完飯又圍着爐子吃了點紅薯,說了一會兒話,這才睡覺。
臨睡前,心裏卻想着,手頭現在有那麼二百多,根本留不住,手癢,明天得再轉轉,轉一圈后,看看買點東西,就過去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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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挽一大早又去了玉淵潭早市,誰知道不巧,今天文物局來得早,一下子把一夥賣文玩的都給抓了,大家路過這塊都躲着走,也有人在那裏瞧稀奇。
初挽看到文物局的,自然也趕緊躲着,她昨天才露面,萬一被人家看到惦記着呢。
她也不太想去潘家園了,就怕有些賣家對她臉熟了。臉熟了,砍價都不好砍,人家不把你棒槌了。
一時想着找個別處,最後琢磨了一番,去了白橋市場。
北京的古玩市場無非那幾個地兒,潘家園是早些年就有的,玉淵潭早市到底就那十幾個攤位,早上八點就散,初挽想着換個新鮮地兒,去了白橋市場,本來沒抱什麼希望,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年代的白橋市場估計還沒成規模,可誰知道去了后,卻是喜出望外,竟然有大幾十個攤位。
這白橋市場比玉淵潭早市規模略大一些,擺攤的一看就是郊區農民,一個個把尿素袋子往地上一鋪,就這麼擺着東西賣。
初挽不動聲色,就聽別人在那裏討價還價,大概聽出來了,一般都是北京郊區的農民,大多是河北來的,雄縣的,文安的,還有大城的,至於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粉彩大瓶,硯台玉器,也有銅器。
這邊的東西也便宜,便宜得人掉眼珠子。
看起來那些農民都是把自個人家裏藏着的東西偷偷拿出來賣,這都是躲過了破四舊的,也不敢聲張,想着趁世道好了趕緊換點錢。當然也有一些是知道這個能賣錢,得了甜頭,就把親戚朋友周圍村的順便收了。
初挽看了一圈,好東西真不少,清末的粉彩大瓶,超不過十五塊錢,明朝的也就勉強幾十塊,周圍前來淘東西的,已經不少陸續下手了,不過初挽一直沒下手。
她有了這石墩子的教訓,再也不敢給自己找麻煩,那康熙青花山水將軍罐再好,也不好帶,一時半會賣不出去,砸手裏,還得帶回去永陵村,說不得回頭落到誰家裏,自己根本保不住。
所以要收藏,就得收藏小件,收藏玉器,以小博大。
這麼溜達着,就見那邊有個賣家,正從尿素袋子裏往外面掏東西,那尿素袋子髒兮兮的,賣家一手的化肥末子。
他正往外掏兩個陶猴,還有幾個大銀元叮叮噹噹往外掉,尿素袋子裏嘩啦啦響。
初挽聽着那聲響,覺得帶着一點點脆,這種聲音她耳熟。
她便很不經意地問:“老鄉,你這袋子裏還有什麼?”
那農民一聽,隨口說:“線軸子!”
初挽:“線軸子,就紡車上用的那個?”
農民見她感興趣,就掏出來了,隨手放那兒給初挽看。
這時候天也就是剛擦亮,初挽拿在了手裏仔細對着光看,卻見是一個玉壁,上面還殘留着農村自己紡出的棉線,她將棉線撥拉到一邊,摸了摸,玉壁上帶着雕紋,有面容奇異的鳳首,羽翅飄逸,玉質堅硬緻密。
憑感覺,她知道這是漢代的白玉,應該是瑞玉,漢代貴族佩戴在腰際來象徵身份的。
關鍵眼下這個雕件油脂肥厚,包漿均勻,雕刻得格外好,用的圓雕鏤空透雕技法,兩隻獾首尾相對,肢尾相聯,追逐嬉戲靈動。
她也就隨口道:“這三個多錢,你直說吧。”
可眼前這農民,一看就不是賣自家東西,應該是鏟子,估計幾塊錢在農村收了貨來城裏賣的,這種都是機靈鬼,萬一她直接按照二百還價,人家一看這情況,這買賣今天就別想成了。
初挽沿着衚衕走到門前,正要進去,就被旁邊的警衛員攔住了。
討價還價一番后,又用了一個筆洗做添頭,最後兩件一共花了二十五塊。
但是二十塊的話,就有點便宜了,畢竟這不是普通的玉了,漢代白玉,哪怕是現在,在市場上也能賣個不錯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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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隨便看了一眼,伸出兩根手指頭。
警衛員正要說話,這時候門開了,裏面出來一個女人,繫着圍裙,挎着菜籃子,手上略糙,看樣子是保姆。
那農民看初挽猶猶豫豫的,便道:“這還有幾個呢,你要不?”
農民:“咱也不說閑話,三個五十塊,要你就拿走!”
初挽摩挲了一番,喜歡得很,不過自己留着也沒用,結婚不結婚都另說呢,她想着,便乾脆送給陸守儼吧。
這也算是郊區古玩市場淘貨的一招,拿出錢來一亮,對方本來不想賣的,但是看到白花花的大團結,便心動了。
她走到了衚衕口,迎面恰好遇上一個人正騎着自行車過來。
這麼說著,旁邊有幾個客人,也都在往這邊看,初挽見此,用身體微擋住那邊的視線,道:“大哥,四十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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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約莫二十歲,一臉青澀,見到初挽愣了下。
二百的話,其實倒是也能買,不至於賠錢,不過她肯定不捨得,那不是把手頭錢都給砸進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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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獾”是取“歡”的意思,雙歡,有百年雙歡的寓意,可以送給結婚的年輕人。
她盤算着,這個筆洗可以送給陸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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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挑眉,心想這什麼意思,二十塊還是二百?
雖然太爺爺說要什麼隨便找陸老爺子,不要客氣,但她其實沒這麼厚臉皮。
說著,又掏出來兩個,初挽一看,也是差不多的樣式,不過上面花紋不同。
於是初挽將那四十塊給了農民,用舊報紙包住了那三塊玉,揣進了棉襖里,麻溜兒走了。
果然,那農民一見,眼睛都發光:“行,成交!”
又囑咐警衛員說:“小趙,你可看嚴點,別什麼人都往家裏放,不然像什麼樣。”
他給自己十塊錢,自己自然要還這個人情,她還給他錢,他肯定不要的,乾脆送他一件禮物,反正他年紀大了估計很快就結婚了。
陸老爺子家住在南鑼鼓巷裏的雨兒衚衕,是一套非常齊整的四合院,據說這房子以前是清朝內務府總管大臣的宅子,建造得倒是用心,硬山頂合瓦過壟脊屋面,前出廊子,東西南北各三間房,房子之間由轉角廊連着,這麼一處院子要是擱一般人家能住上幾十口人。
等走到僻靜地兒,她拿出來,擦了擦上面的化肥末子,卻見那玉質柔膩,雕琢精緻,這是上等漢白玉了,倒是勉強值得自己收藏起來。
初挽也是意外,疑惑地看着警衛員。
警衛員站得筆直,一臉嚴肅,盡職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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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她便乾脆掏出來四張大團結,對着那人晃了晃:“可以不?”
初挽便笑了笑,沒搭理那女人,逕自對警衛員道:“這位同志,你是陸爺爺的警衛員吧,麻煩見到陸同志幫我傳下話,就說挽挽過來看過他。”
她倒是沒什麼惱的,這樣她既全了“來看過陸爺爺的”心意,又不用來陸家住那麼幾天了,最後那個保姆還是什麼的女人還得挨罵被罰。
那女人看到初挽,打量了幾眼,便蹙眉道:“是要收破爛嗎,我們家東西昨天才清理了,沒剩下什麼了。”
陸老爺子那些兒子,到了這年紀也大多身居要職,單位都會安排很好的住處,最不濟的也都住在單位大院裏了。
初挽:“我是來找陸爺爺的,麻煩你進去說一聲吧?”
所以這麼大的宅子,只有陸老爺子住,不過他那些孫子們會時常過來,大多在陸老爺子這裏也有自己的房間。
不過陸老爺子幾個兒子全都分開住的,他有五個兒子二個女兒,陸守儼是老來子排行最末,今年應該是二十七了,而除了陸守儼外,其它最小的也有三十大幾了,最大的眼看五十歲的人了。
警衛員打量着她,要求她出示證件。
她得了這個,心滿意足,也不圖其它了,就隨便逛了逛,便見到一件三色和田玉雙獾小雕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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