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病
直到開始進行身體訓練的時候,新兵們才知道,原來隊列訓練真的只是小兒科。
不是說身體訓練有多麼難,其實只要膽子大一點兒都能完成,只不過一遍一遍的把自己摔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把磚頭砸在腦袋上這種在生活中看起來十分傻缺的事情太考驗人的心理素質了。
小苗有些哭咧咧的,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衣服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sè,灰突突的,還沾着草屑:我幹嘛要給自己摔地上,我幹嘛要用手去和石頭拼硬度。
唐堂和白亮有些擔心的看着小苗,付強給了他們十分鐘休息,用來喝水上廁所喘口氣什麼的,一會兒還要繼續訓練,而小苗看上去已經有些挺不住了。
耿吉吉:來,汪苗,喝口水,緩緩呼吸,平靜一下。
唐堂:姚飛,你怎麼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姚飛:打架,不是打別人就是被人打,我都習慣了。自己打自己,所有的疼痛起碼都可以掌控,如果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裏,輕者受傷,重者喪命。
白亮:聽到了嗎小苗?
小苗撩起褲腿和衣袖:看到了嗎白亮?
小苗本身白嫩的皮膚已經有些不堪入目了,擦破皮的地方甚至進去了灰塵,混在一起,看的有些讓人作嘔。白亮從兜里拿出藥棉,沾了些酒jīng,輕輕的給小苗擦拭着,什麼都沒說。
李富貴:這點兒事兒也能算事兒嗎?太嬌氣了吧!
小苗可憐巴巴的掉着眼淚:我不想訓練了,我想回家。
又到了周末三家老爺子團聚的時刻,其實這樣說有些不對,因為他們只要一有時間就聚在一起聊天下棋看報紙,喝茶拼酒吹大牛。只是遮天有些特殊,因為汪nǎinǎi也跟着汪爺爺去了田爺爺家裏。
田爸爸給田爺爺弄來了一個據說是清朝時期留下來的檀香樹樹墩。田爺爺很喜歡,擺在了進門的地方。汪爺爺第一次來的時候不知道,以為是換鞋做的坐,被田爺爺大驚小怪的罵了一通,心裏一直不舒服,不就是一個破木頭樁子,有什麼了不起,清朝年間的?誰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一想到有小孩子在上面解決生理問題,而老田還給他當塊寶,汪爺爺就覺得心裏頭爽快,亮堂。
田爺爺:哎呀,秀珍也來了,老唐還沒來呢,快進來快進來。
汪nǎinǎi不明真相,很乾脆的坐在那顆樹墩上換鞋,看的田爺爺的心直滴血還不敢吭聲,看的汪爺爺樂開了花。
汪nǎinǎi氣場強大的走進去,熟門熟路的用自己的專用杯子倒了杯水后坐到了沙發上。
田爺爺給汪爺爺使了個眼sè:秀珍怎麼來了?
汪爺爺苦笑着:在家坐不住,想小苗了,我怕她一個人在家裏胡思亂想,就帶過來了。
田爺爺:你不想帶也不行吧!
汪爺爺:老唐來了。
四個人在唐爺爺的提議下打起了麻將,田爺爺的通訊員幫忙把桌子支上,給三老泡了壺茶就出去了。
唐爺爺:秀珍啊,怎麼苦着一張臉,是不是老汪欺負你了啊!
汪爺爺:吃,糊了,老唐點炮,清一sè一套龍,二十四番。四十八張,謝謝。
秀珍鄙視看了看唐爺爺:你以為我們家老汪和你一樣啊!我就是擔心小苗。
汪爺爺樂的心情大好給汪nǎinǎi做牌。汪爺爺的行為是如此的無恥與明顯,可唐爺爺和田爺爺卻敢怒不敢言,要知道當年秀珍是敢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給戰士做手術的,那戰士痛苦的樣子始終印在兩人的腦海里。
白爺爺:擔心什麼?白亮和唐堂會照顧他的。前段時間白亮還寫信回來說要讓給小苗的過敏葯寄過去呢!
汪爺爺:老白,這件事兒你真是不地道,打聽情況也不打聽清楚,早知道他們團徵收女兵我就給小苗送到別的部隊去了。何必還冒險。
白爺爺: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啊,誰想到就這麼巧了。等等等等,三萬我碰。
汪nǎinǎi:你說白亮吧,懂事又dúlì,唐堂呢臉也厚,皮也厚。就小苗吧,被保護的太好,從沒吃過苦,哎。
三個老頭子默了,是誰天天心肝肉的叫着,啥也不讓孩子乾的。
汪nǎinǎi: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去,要不然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我今天早上開始眼皮就跳,小苗肯定出事兒了。
汪nǎinǎi推掉手裏的牌,白爺爺斜眼看了一眼,成副的都沒有,但也沒敢吱聲。汪nǎinǎi是白nǎinǎi和唐nǎinǎi的jīng神領袖,間接領導着三個老頭子,即便如今白髮蒼蒼,可彪悍的形象早已經深入人心。
汪爺爺連忙攔住汪nǎinǎi:你剛還說呢,孩子沒吃過苦。這不是送軍隊吃苦去了嗎?
汪nǎinǎi:我不是怕他吃苦嗎?
汪爺爺:現在把苦吃了有什麼不好,現在不吃,以後也得吃,你想想當年咱們要不是拼死拼活的把一切都拼了出來,能有現在的rì子嗎?
汪nǎinǎi:那小苗要是出事兒怎麼辦?
汪爺爺:那是軍隊,全國還有比軍隊更安全的地方嗎?不像白宮,有重要任務,不像五角大廈有重要意義,又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傻子才去那找事兒呢?剩下的都是自己人,頂多也就是訓練辛苦點兒,能出什麼事兒啊!
汪nǎinǎi:你就那麼放心!
汪爺爺拉住汪nǎinǎi的手說道:如果有一天我沒了,那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安心託付孩子的地方就是部隊。孩子自己強大,比強大的人保護他更讓人安心不是嗎?
汪nǎinǎi:老汪,你今天真帥。
唐爺爺:汪汪!
汪nǎinǎi的預感沒有錯,小苗是出事兒了。早上起來集合號吹響之後,小苗死活不起床,一直在床上掉眼淚。付強無法,只得先給小苗請病假后帶着其他人去訓練了。
寢室里就剩下小苗一個人,窗戶外面可以看到cāo場,訓練的喝哈聲和戰士們的汗水似乎都能穿透傳呼傳進來。安靜的宿舍似乎dúlì成了一個世界,把小苗包裹在裏面。
付強訓練回來之後看到小苗蜷縮成一團坐在那裏,無望的眼神讓他心裏一顫。有些不安。連下把情況反映到連長那裏。
關連長怒其不爭的指着付強: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出事兒不能出事兒,你倒好。現在啥也別說,趕緊帶我你看看人去。
關連長來到小苗的宿舍,大家都圍着小苗試圖逗他開心,小苗就是默默的流眼淚,看的人都覺得很心酸。連長也沒有和小苗說話,他知道這時候說也沒用,回去自己的辦公室找來指導員商量之後決定找一個心理專家來解決這兒問題。
事實上每年的新兵訓練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想要成績自然就要在訓練上抓緊,這心裏關一直就是個難題。
唐堂和白亮心裏都很着急,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付強有些自責也有些委屈,自責是因為對戰士的關心不夠,而委屈是因為他們都是這樣訓練過來的,他也沒有給小苗加班加點,為什麼還會這樣呢?
小苗睜着大眼睛衝著付強搖頭:班長,不是你的事兒,是我心裏轉不過彎來,我就是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你們別擔心,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眾人說不出個所以然,至少小苗似乎沒瘋,也沒有封閉自己,接受了這個理由回去訓練了。
可第二天的情況依然如此。小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道想什麼,不知道做什麼,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他好像失去了對自己思維的指揮權。腦子裏充滿了悲傷負面的想法。
好在軍隊對這樣的事情是很重視的,心裏專家馬上被派來進行干預指導。連長的辦公室被臨時徵用成了心理專家的坐診台,小苗在用過晚飯後被叫了過去進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密談。
小苗離開后,連長指導員賀付強都沖了進去想要了解情況。
關連長:張醫生這次真是辛苦你了,大老遠的給你折騰過來,不過這個兵的情況實在是讓人擔心,不哭不鬧。反倒叫人新慌的很。
張醫生:關連長你沒說錯,這樣的情況往往比大吵大鬧還嚴重,負面情緒不釋放出來的話就會一直充斥在腦海當中,揮不掉,趕不走。
指導員:那這個病該怎麼治療呢?我是說您要不要給開店葯啊什麼的。
張醫生: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個兵主要是以前生活的環境比較平順,沒有經受過什麼挫折,所以對於軍隊裏辛苦的訓練就接受不了。其實想要治好也不難,主要是得激起他心裏的狠勁,或者保護yù,讓他學會對其他人負責。現在他的思想局限在他自己的身體上所以思想也就封閉在他自己的身上。
付強:那具體怎麼做呢?
張醫生想了一下說道:聽說過為母則強這句話嗎?
關連長:聽過聽過,就是原本柔弱的女xìng因為當了母親所以變的很剛強。
張醫生:就是這個意思。
付強皺着眉頭:你的意思是讓汪苗生個孩子?
指導員:荒唐。
張醫生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讓汪苗找到自己想要保護的,找到比他還弱的。有句話不是說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那剛強也是建立在別人的軟弱之上。有的人遇強則強,而有的人則是遇軟則強。
關連長:汪苗是後者。
張醫生:正是。這樣的人往往不能用強制的辦法,因為那會打垮他,只有讓他自己意識到他是強者,需要堅強,他才會心安理得的去做那些事兒,並且真正強大起來。
指導員:哎呀,張醫生,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我們拼死拼活的還不如你們的零頭高了。這真是境界不一樣啊!
張醫生:所以你們才更讓人敬佩不是嗎?提到軍人這兩個字就讓人覺得安心了。
付強:連長,指導員,沒什麼事兒我回去看看汪苗。
這種場合顯然沒有付強什麼事兒了,幾個領導互相吹捧必有所求,付強還是不攙和的好。
關連長點點頭:你先回去吧,具體怎麼治療我們明天再討論。
付強走了之後,張醫生笑眯眯的說道:關連長有話就直說吧,要不然好話說道明天早上也說不完。
關連長搓搓手:那個,張醫生啊,你看能不能給我們團派一個常駐的心裏專家幫助戰士們解決心裏上的問題。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戰士心裏發生了偏差,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就怕做什麼還起到反作用。
張醫生:你的提議國家早就想到了,只不過現在由於心裏醫生的缺乏沒有辦法做到普及,我這回來呢也是帶來一個消息,咱們部隊要是有高中畢業的學生也可以申請軍校的心裏醫生專業,專人專治。只有軍人才能理解軍人。
關連長:好事兒啊好事兒。我明天就把消息告訴大家,團裏頭如果有條件合適的我統統都讓他們考試去,這可是大好事兒。
張醫生:那我就先謝謝關連長的支持了,我去團里轉轉,你們忙你們的吧!
關連長:張醫生我送送你,今天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張醫生:留步留步,關連長您在這麼客氣我可真不好意思了。
關連長:好好,那您自便,我讓小李送您到團長那。
張醫生: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張醫生出了門,關連長興奮的拍了拍指導員的肩膀。
指導員有些不忍直視的說道:你高興個什麼,管人家要人沒要成不說還把自己的兵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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