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煮牛肉
紀容錦嚇得連忙塞回去,「李嬸子使不得使不得,你趕緊回攤吧,我……我先回去了。」
李嬸看着瘦,手勁卻很大,紀容錦好不容易才脫身跑了。
雪后,天氣寒冷,底層討生活的老百姓,皮膚粗糙口子裂的一道一道的,訴說著日子不容易。
李嬸盯着小娘身影半天沒動,一張臉雖臘黃,手皮倒細嫩,嘿笑一聲,只要燈一吹,這滋味怕也是錯不了。
轉身時,眼裏閃光。
紀容錦又去雜貨店,連熬粥帶零食,買了一堆,又能宅在家裏一段時光了。
回到家裏時,隔壁大娘聽到開門聲,連忙出來,笑臉迎上來,「紀娘子回來啦!」
紀容錦剛搬到這邊時,有送吃食和周圍鄰居打過招呼,平時沒什麼走動,只是偶爾在門口遇到,不熟,只能說官府有什麼事時能知道周圍住的人長的什麼樣,僅此而以。
紀容錦笑笑:「我把毛驢牽進去,大娘等我一下。」
「不急不急。」韓氏站在門口等,要不是主人不讓透露身份,她何至於站在冷風裏等一個黃臉小娘。
門口有人等着,紀容錦也沒辦法收拾歸置買回來的東西,只能等回來再弄了,收拾一下,又對着鏡子看了下臉上的妝容,又黃又臘,沒掉妝,連忙出來跟韓大娘進了隔壁。
隔壁食材豐富,紀容錦大致打聽了一下主人的口味愛好,便動手做了六菜一湯,還帶一甜食、甜飲。
有人打下手處理食材,這頓晚飯做起來也挺快的,油燈初上時便好了。
解下圍裙,紀容錦朝韓大娘笑笑,「要是沒什麼事,我先回了。」
「紀娘子等下。」韓氏伸手摁了她手一下,說完,她自己轉身出去了。
齊王燕韜從南方回來五日,進宮、回府,見臣僚,撫屬下,連個打盹醒神的功夫都沒有,一怒之下,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罐羊肉湯,來到這處什麼都不滿意的小別院。
六菜一湯端上桌,熱氣升騰,溫暖如春的房間瞬間被飯菜的香氣縈繞,引得人口生涎水。
「王爺……」康泰小心翼翼的上前請人。
燕韜放下手中書,望了眼不遠處的桌子。
康泰連忙報菜名,「回爺,有水煮牛肉……」
燕韜的目光落在名為水煮牛肉的菜上,此菜白、紅、綠、黃四色相映,看色,還真是引人食慾,他的眉頭倏然鬆開。
吃飯的興緻來了。
主人放鬆了,僕從跟着輕鬆起來,康泰眼見的高興,「爺,紀娘子說這道菜要趁熱吃才夠勁道,要不……」
燕韜放下書,踱到桌前坐下,優雅的著起筷子。
康泰連忙布菜。
本奔着羊肉湯而來,沒想到水煮的牛肉竟如此出人意料,明明看湯麵油乎乎的,竟叫水煮,燕韜還沒來得及細想,入口的牛肉肉質細嫩,鮮香可口,油而不膩,猶其是那股子酸辣味,一下子打開了他的味蕾,味香濃烈,沒幾口,身上就起了一層薄汗。
暢快,一洗回京的鬱悶。
「賞。」
「是,爺。」
康泰又讓人賞了紀容錦十兩銀元寶。
韓大娘高興的拿着銀元寶到了廚房,「紀娘子,這是我家主人賞你的。」
紀容錦本想不要的,倒不是為了客氣,而是覺得這別院主人的身份不低,她想為日後留下餘地,可是韓大娘根本不容她推辭,塞到她懷裏,「我就不留你在這裏吃了,還請紀娘子不要嫌我不近人情。」
「沒有沒有……」對方不給紀容錦留人情的機會,她只能笑笑出了貴人別院。
韓大娘又到了前院,輕手輕腳進了廂房,站在桌子不遠處回道,「回王爺,開始紀娘子不要銀元寶。」
燕韜目光掃向康泰。
他連忙道,「平安查過了,沒問題。」
「出去吧。」
「是,王爺。」
韓大娘與丈夫一道站在廂房門口,她朝屋內看了眼,小聲道:「王爺正吃的歡呢!」
韓大叔點點頭,「光聞這味就不比大酒樓差,沒想到隔壁小娘子的手藝這麼好。」
韓大娘有點疑惑,「這等手藝隨便到那個府上做個廚娘,這輩子也可過活了,為何偏偏去賣那麼便宜的豆芽?」
「要不是王爺走錯門,誰知道她有這等手藝。」
「也是。」韓大娘更不解了,「為何要藏拙?」這年頭,手藝人可金貴着呢,要不是紀容錦買房子在先,韓大娘都要懷疑她別有用心接近王爺。
房間內,燕韜又一一償過其它幾道菜,有水煮牛肉在前,其它菜雖好吃,總是沒它酣暢淋漓,最後一道是羊蠍子,就是天喝到的,不過……
康泰頭皮一緊:「紀娘子說今天的羊蠍子湯煲的時辰沒那天久,口感上會略差些……王爺,要不明……」
「算了。」他也不是重口欲之人。
來別院半日,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燕韜煩燥的心平靜下來,「馬上就要過年了,讓吳為等人少去喝酒呷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是,王爺。」康泰轉身之前問了句:「爺,隔壁紀娘子沒問題,要雇她為廚娘嗎?」
燕韜腦海里突然現出那天情形——粗鄙、財迷,還無禮。
「財迷卻不要銀子,不用。」他說。
「是,小的知道了。」康泰出去辦事。
紀容錦並不知道自己被人查了個底朝天,回到家裏,連忙把籮筐里的食材歸置好,又淘好八寶粥的食材,放到灶頭大鍋里煮上。
水開后,往灶膛里架了半埋半燒的柴火,小火慢燉,只等一夜過後,一鍋糯香甜口的八寶粥就好了。
夜色漸濃,燕韜出別院赴約,路過小院門口,下意識揭簾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小院,門後傳來狗吠聲,「汪汪……」
康泰見主人感興趣,連忙附到車廂旁邊,小聲道,「目前沒查出跟任何一派有關係,是個清白的。」
「是婦人還是……」不知為何,燕韜問了這樣一句。
「回爺,是個小娘子。」
車窗帘布從骨節分明的指間跌落,燕韜后倚,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