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生
狹小昏暗的等待室里,綠色的逃生小人標識不斷閃爍着。
無視眾人詫異的目光,面無表情的露西走到房間的角落,將背上的安倫輕輕放在隨時要散架的破舊長椅上。
幾個等待醫生面診的患者,捂住口鼻嫌棄的竊竊私語着。
「好臭…」
「怎麼這種人都放進來,他們付得起錢嗎?」
夜之城的醫療費,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承擔的。
普通打工人,除開衣食住行的花銷外,完全不去娛樂的情況下,一個月能存上一百歐就算謝天謝地了。
而這家藏在貧民窟的黑心醫院,光是挂號費就高達五十九歐。
就該讓他自生自滅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冷靜下來的露西,心中的後悔感越發強烈。
「十九號。」
粗狂的聲音響起,聞聲她無聲輕嘆,認命般的扶起安倫,將他帶向屋內。
破舊電腦桌后,肌肉大漢赤露着上身,僅裹一件血跡斑斑的手術服。
聞到了一股惡臭的他,下意識抬起頭來。
看着賽博少女攙扶邋遢小孩的奇怪組合,他楞神了片刻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只掛了一個號,只能看一個人。」
瞥了眼顯示屏上的信息,他提醒到。
「看他就行,他發燒昏迷了。」
將安倫推到桌前,露西淡定的告知了癥狀。
醫生瞭然的點點頭,接着低頭拉開抽屜,從盒中取出了一塊晶片遞向露西。
「把這塊生命監測晶片,插入他的接口,用你數據線接入讀取一下,等數據加載出來告訴我就行。」
露西作為一個黑客,對於接入晶片一事向來謹慎。
就算她沒有接入的意圖,依舊用着義眼掃描起他手中的晶片來。
眼底一串串數據流淌,很快血紅色的三角警告標識在眼中彈出,蓋住了晶片本體。
「他沒有接口。」
看着晶片上簡陋的病毒,露西左手輕輕扶到腰間的槍套上,面色平靜如常的陳述着事實。
「沒有接口?流浪兒?這麼大的流浪兒,少見啊。」
醫生詫異一問,接着自顧自說著。
隨後,他恍然大悟般的一敲手,對着露西說到。
「你是來賣他的嗎?呃,其實不用挂號,你丟給樓下的打手就行,他們會帶你去倉庫結賬的。」
傳聞開在貧民窟的醫院,會對沒有警惕心的顧客下手。
露西原先還以為,這只是醫療公司為了搜刮窮人專門誇大散佈的虛假消息。
可現在一看,連人口販賣都有,這那是醫院,分明是清道夫小分部。
小心地掏出手槍,露西不動聲色的說。
「我是來幫他治病的,沒有賣他的打算。」
安倫是明顯的亞洲人長相,還是個流浪兒,無論怎麼想都和露西搭不上邊,完全可以排除掉親友關係。
況且在夜之城,就算是親友關係,只要利益足夠,互相出賣也是很正常的。
因此醫生認為,她多半是怕賣虧了,是在待價而沽。
不想錯過這筆外快的他,苦口婆心的勸到。
「我們收人無所謂生不生病,你不用擔心會扣錢。」
「而且未成年的統一收購價也就兩百歐,你若是要治好他,醫療費都得接近收購價了。」
儘管露西心中後悔自己多管閑事的舉動,但她完全沒考慮過出賣安倫一事。
畢竟,她若是這麼做了,那她和拿人命當耗材的荒坂還有什麼區別?
人的生命絕不該由那些冰冷的東西來衡量。
緊緊握住槍柄,露西沉着臉,低聲平靜的重複。
「我是來幫他治病的。」
察覺到氛圍莫名沉悶起來,醫生困惑的抬起粗糙的手掌抓了抓頭皮。
他無法理解露西為何要幫助流浪兒,只能認為眼前的傢伙有更高的價值。
可…他們除了器官還有什麼價值嗎?
噢,對了。一般買來人還會看看長相…
意識到思維出現盲點的醫生,重新審視起安倫。
抬手捏住下巴端起他的臉龐,打量了會他清秀的五官,醫生面色一喜。
「潛質不錯,是個小男孩吧?這在俱樂部挺吃香的。這樣吧,我出一千歐!真不能再高了!」
坐正看向露西,他裝作肉疼的模樣,心中有些遺憾。
可惜這小子沒有接口,不然連她也能一起吃下來。
露西本以為他是在診斷安倫的病情,現在見了他炙熱貪婪的眼神,才知道原來他是在衡量安倫的其他價值。
忍無可忍的她,飛速抬起左手,將黑洞洞的槍口抵上了醫生的額頭。
「看病,開藥。」
她平靜簡單的低語裏,潛藏着無盡的怒火。
突然間的驚變嚇了醫生一跳。
他完全沒想到眼前的冷艷少女,會是個一言不合就拔槍暴起的狠角色。
皺成丘壑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他抬起雙手做出投降狀,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我看我看,能…能先把槍挪開嗎?被槍指着的話,我腦海里都空了,沒辦法診斷啊。」
面對他的懇求,露西默不作聲,看似在思考,事實上卻是在拖延時間,進行駭入。
微眯的義眼中,不斷閃過一條條數據。
很快她黑入了對方的腦機,悄悄上傳了會導致武器故障的魔偶。
確保了後手的露西,放心的挪開了槍口,並在醫生詫異的目光中將手槍塞回腰間的槍套,面色淡然的隨口警告。
「看病開藥,事情就這麼簡單,我不想再跑別家醫院一趟,挺麻煩的。」
醫生沒想過短短的照面間,自己的腦機會被人入侵,他只覺得眼前的少女天真又愚蠢。
以為有槍就可以嚇到我嗎!?
真是天真,我會讓你後悔的。
從恐懼中抽離的他,心底放着狠話,臉上掛着謙卑討好的笑容說。
「既然沒有接口,那我拿一下傳統設備吧。」
他用餘光死死盯着露西,緊繃著身子準備隨時閃避。
慢慢收回的雙手放到了抽屜,伸手快速一掏,將藏着的手槍握住。
喜色掛上了他的面容,他快速抬手死死瞄住了她的頭顱。
自認為形式逆轉的醫生,喘着粗氣笑了起來。
「把手抬起來蠢貨,不要以為帶了把破槍就能嚇到人。太天真了!我殺過的人,比你用過的子彈都多!」
他試圖用言語打壓,來蓋過自己輕敵大意,被小屁孩拿槍威脅的恥辱。
看着他唾液橫飛,得志猖狂的模樣。
露西不僅沒按他的要求抬手,還忽然愉快的輕笑起來。
對她自在的模樣摸不着頭腦,醫生死死攥着槍柄,大聲怒斥到。
「不要虛張聲勢了!」
「可惡的***,你到底在笑什麼啊!等我把你們賣到骷髏天蛾手裏。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笑夠了的露西,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抬起左手將食指豎在唇前做出噤聲狀。
被她臉上從容的笑意震懾,醫生不自覺的安靜下來。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看着遲鈍的醫生輕聲問。
「還不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看着眼前始終無法撥出的通訊界面,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醫生,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大聲的否認着。
「黑客!?怎麼可能,區區一個小屁孩,怎麼會有這種水平…」
說著他手指不斷彎曲,瘋狂扣動起扳機,而冒着火花毫無反應的槍械,證實了他絕望的猜測。
「賓果!」
隨着她輕快的聲音,她鬆開了一直扶着安倫的手。
素手迅速的交錯間,一條黃亮的單分子線飛出,將醫生的頭頸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嘴裏求饒的話語還未說出,細密的單分子線就傳來了巨大的壓強。
四濺的血花瞬間噴滿了整個房間,壯碩的無頭身軀搖晃了兩下,栽倒在了電腦桌上。
伸手向下一拽,將差點摔到地上的安倫撈起,露西抹掉臉上的血跡,低頭看着沾滿鮮血的衣物有些嫌棄的說。
「晚上還有任務要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