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餘生
「
聽見安倫溫和的話語，忽然無力的中斷，露西意識到他或許到達極限了。
顧不上拉扯可能會割傷他的身子。
啪的一聲。
她伸出雙手拍在他的臉上，順勢將他的頭托起。
死死盯着他微張的雙眼，露西輕輕搖晃着他的腦袋，並急促的喊到。
「再堅持一會！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
安倫雖然可以聽見她的話語，卻沒有力氣回答。
看着他毫無反應的模樣，感知到捂在手中的面龐有些不自然的冰冷。
心跳忽然停了半拍，接着又不受控制的瘋狂加速。
越跳越快，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一樣。
呼吸那樣急促，她卻覺得喘不過氣來。
死死咬着牙槽，她嘴裏說著連自己都無法欺騙的話語。
「沒事的，只要等到救護車過來，只要到了醫院一切都會好起來。」
安靜了片刻，她的耳中全是自己血脈跳動的聲音。
捧着他雙臉的手漸漸放鬆，她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從痛苦的情緒里脫身。
說到底我們只是陌生人。
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了。
而且如果不是我的話，他早被清道夫抓去削腎。
一命換一命，等價交換…
即便在心底想了數不清的借口，可她腦海里還是會浮起，他自信滿滿的話語。
‘我是欠你一個承諾，送你上月球的承諾。，
可她還是會想到，他充滿求生欲的黑色雙眸。
「明明只要跑就行了……為什麼要為了我拚命。」
「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應該這樣想，這樣做，才對吧。」
露西睜開眼眸，楞楞看着他緊閉的雙眼，低沉失落的喃語。
她始終無法想出，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做出這樣的決斷。
為了陌生人豁出去性命，真是蠢死了。
認不清自己實力，挑戰不可戰勝的對手，真是蠢死了。
傷成這樣，卻還心心念念讓我跑，真是蠢死了。
明明是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被清道夫追着到處跑的小鬼。
居然，居然…
只經歷過惡意窺探的露西，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真摯關切。
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也有些討厭這種感覺。
胸腔被暖流填滿，然後生生擠爆從眼前溢出，明明應該喜悅卻痛苦至極。
她就像多年未拉開過窗帘的社恐家裏蹲，一覺醒來被人帶到了明媚的曠野，被溫柔熱烈的陽光籠罩了全身，四周空曠又自由。心底雖然也會生出由衷的感動，但更多是無處可逃的惶恐。
抬手抹掉弄花了眼影的暖流，她深吸一口氣平靜情緒。
看着他慘白的面龐，露西放棄了對救護車的幻想，腦海里浮起了他最後的話語。
‘相信我…，
露西忽然想到琦薇的觀點，他要麼是天才，要麼有特殊的過往。
既然如此，只要拔出來的話，說不定真會好起來。….
心底升起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希望，但露西還是想試一試，說不定他堅持的是真的呢。
畢竟，他已經證實了他是值得相信。
低下頭看着仍舊在滴血的刀身，露西一咬牙，左手握住彈出螳螂刀的小臂，右手按住安倫的身子用力一扯，將長長的刀身抽出。
沒了刀身的阻塞，切斷的血管瞬間湧出了大量的血水。
看着噴薄的血水，露西心頭一跳，連忙伸手按住了他腹部的傷口處，試圖減緩噴血的速度。
見到血液噴濺的場面，露西用手徒勞的抵禦了片刻，亮起的眼神重新暗淡，心徹底沉到了一片死寂中。
他是覺得太疼了無法忍受，想藉著我的手快速結束生命吧。
露西內心像事不關己一樣的平靜。
可手掌卻死死攥着他腹部的毛衣，雖然不抱希望，依舊儘力拖延一點他靠近死亡的時間。
攥着攥着，露西忽然察覺到了異樣，手中毛衣的含血量好像穩定住，沒有那種滿溢的感覺。
她詫異的低頭，發覺滴血的速度確實顯著變慢。
抬手放在他的胸膛，發覺還在有力起伏后，確定了他還沒流干血液，露西心中的困惑更濃了。
失血昏迷了好幾分鐘，心臟居然還這樣有力？
露西俯身掀起安倫的毛衣一看，驚訝的發現，他隱約有着肌肉輪廓的纖細腰部上，竟然只剩插着刀身的傷口。
下意識抬手，露西在他沾染了血痂的腹部搓了搓，卻只搓出了光滑的腹部皮膚來。
怎麼可能？
楞神了片刻，露西連忙將另一隻刀臂扯出，任由無頭的屍體跌落。
她俯身將安倫攙扶住，掀開毛衣死死盯着他的腹部。
駭人的刀口噴濺出大量的血液，斷裂的內臟痛苦的蠕動抽搐。
一切看起來那麼正常，但忍住不適的露西死死盯了片刻。
居然看見內臟和皮膚，在快速的粘連癒合，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后，腹部便恢復了光潔。
若非有沾滿粘稠血液的雙手為證，露西可能會懷疑他受傷只是自己的幻覺。看着他完好無損的小腹，露西總算明白他的底氣是哪裏來的了。
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她如釋重負的輕嘆一聲，用反覆的喃語撫平自己的情緒。
「沒事了，沒事了，他不會死的。」
稍稍鎮定下來后，露西看向安倫的眼神越發複雜。
原先還以為他只是個好運的流浪兒。
現在一看，他可能是從某個公司逃出生天的基因改造人。
這樣一來，他們的人生經歷更像了。
他們都飽受公司摧殘和迫害。
隨手放下毛衣，抬手按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露西目光幽遠，彷彿看見了一個男孩，被束縛在手術台上，由一群白大褂肆意切割實驗的模樣。
她死死攥住拳頭，情緒低落的喃語。
「以這樣的體質，經歷過的痛苦，可能是我無法想像的吧。」
完全誤解了他人生經歷的露西，看向他的眼神越發柔和。
畢竟在她看來，若是安倫暴露了自己的能力，就會被改造他的生物公司發覺。
萬一被抓了回去，那絕對是要經歷生不如死的折磨。
這樣付出的覺悟，可比腦袋一熱就不顧自身生死大的多。
不過她並不知道，世界上並不存在那麼厲害的生物公司，安倫純粹就是腦袋過熱，為了償還恩情不顧生死。
腹部的傷口雖然癒合不再出血，可露西還是有些擔心他的情況。
畢竟失血過多的情況下，即便身體的器官完整，也會有生命危險。
她有心送他去醫院，又擔心他被醫院檢查出異常的身體數據，被心懷鬼胎的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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