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年少猶借銀槍逞風流
阮畫眠看得入神后,看不見黑貓,不禁皺眉,轉而看向不遠處的那兩位。
他們兩位都沒有行禮。
「王兄,臣弟來晚了。」
淡漠的語氣,感知不到情緒。
「無妨,詞景能來便是最大的歡欣,更是對我南安萬千將士的鼓舞。」
南安皇抬眸看着下方的兩人,眉眼溫和,極其慈祥。
阮畫眠總覺得南安皇話裏有話。
容王入座,驚鴻夜宴正式開始。
南安皇說了幾句將士們為南安立下了汗馬功勞,大肆宣揚了南安國威之類的話。
便是宣佈今日的驚鴻夜宴開始。
一番歌舞輪流上場,如花美眷,醉心舞蹈,自是吸引了很多人的觀望,還有大着膽子的武將拍手叫好。
阮畫眠沒有看舞蹈,比起舞蹈更讓她心動的是那人懷裏的黑貓。
對於她這樣一個醉心於醫藥研究的家主,喜歡的事物不多,貓便是其中一個。
阮畫眠看着那人懷裏的黑貓,那貓也看着她,圓滾滾的眼珠子極好看。
還對着她吐舌頭。
甚至開始站了起來,舔着自己的爪子。
這讓阮畫眠很是高興,一直夠着身子觀望。
「你看浮白開始勾引人了。」
清鶴坐在容詞景的身邊,自然可以看到對面太傅席上的場景,那目光委實太過炙熱了些。
「那日裝扮看不出這人的相貌,現在一看,雖然寡淡了許多,但有溫婉居家的氣質。」
清鶴見旁邊的人不搭話,又自顧自地評論了一番。
當宮廷歌舞結束的時候,就有人提議世家公子小姐表演才藝,登台獻藝。
阮畫眠這才謹慎了起來,但轉念一想,她是個人盡皆知的病秧子,倒也不會有人想起她。
於是又心安理得地看起了黑貓。
誰能不愛黑貓呢?
當然,看黑貓的同時,阮畫眠也不忘關注台上的動靜,第一位上場的是一位世家公子,作了首詩,但是反響平平。
後面又有幾位作畫跳舞的,也是得到了一眾吹捧。
依着阮畫眠來看,慶功宴是為了那些殺敵有功的將士們,那表演與戰場相關的才是最出彩的。若是她表演的話,自然要投機取巧選擇與戰場相關的才藝。
阮畫眠撫摸着身上的黑貓,剛才它突然跑到自己身上,雖然有些意外,但正合她意。藉著衣袖的遮擋,她心安地逗弄起這隻黑貓。
全身心投入到黑貓身上,阮畫眠忽地感受到了無數的目光向自己看了過來。
有嘲諷有鄙視,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眼神。
懷中的黑貓已經跑出去了,阮畫眠冷靜下來,片刻之後,她走到正中央,跪了下來。
「啟稟皇上,臣女病弱,並未準備才藝。」
上座的南安皇遲遲未作聲,阮畫眠也不敢抬頭,萬惡的皇權,阮畫眠瞥了一眼離自己很近的在男人懷裏乖乖趴好的黑貓。
還是近距離看起來更好看。
「這直勾勾的眼神可真是個狐媚子,不知廉恥,之前一味糾纏七哥,現在又盯着容王殿下不放。」這道聲音很小,但阮畫眠卻聽到了,是一位皇子說的。
「常安,注意分寸。」
便宜未婚夫怒斥了一句,離得近都可以聽到。
阮畫眠還保持跪着的姿勢,頓覺腿磕得疼了。
「太傅府可真是好教養。」
位於上座的南安皇緊扣酒杯,語氣極其不滿,龍顏不悅。
阮畫眠捏緊了手,在抉擇,然後鬆了手。
「臣女的意思是,未曾準備相關的器具與服裝,還請皇上見諒。不若讓臣女現下去挑選,下一個登台獻藝,若是表演得不好,皇上再行責罰。」
「宛如,帶太傅府四姑娘下去挑選。」
這是皇后的聲音,沉着穩重。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同丫頭計較,本宮倒是期待阮姑娘的表演。」
皇后這番話說的倒是巧妙。
阮畫眠起身的時候有些腿軟,聽到皇后這話剛有的感激之情便消散了,最是無情帝王家。
跟着那位女官下去挑選器具,阮畫眠看了一眼那人的方向,沒有看貓,看的是那位坐在輪椅上的戰神王爺。
這樣的戰神王爺,想必年輕時自是意氣風發,要是她可以治好那人的腿就好了。
她不忍心一代天驕自此隕落。
夜風襲來,莫名地有些冷。
換上了一身紅衣,束着頭髮的阮畫眠在表演台上坐好,面前是自己曾經最熟悉的古琴。
只是幾年未彈,技藝大概生疏了。
阮畫眠撥了一下琴弦,試了一下音。
宴會上自然也有些不善的目光,有妒忌也有厭惡,阮畫眠未曾理會。
阮畫眠清了清嗓子,手上的動作開始了。
傳出了很婉轉的琴聲。
「倒是有幾分樣子。」
「只可惜是個病秧子,還是個花痴廢物。」
這些阮畫眠都聽不到,她醉心於自己要唱的這首歌曲。
但是宴會上只要有內力的人,自然是可以聽到的。
頃刻間,傳來了女子婉轉大氣的曲調,配合著古韻的曲調。
「我自關山點酒,千秋皆入喉,更有沸雪酌與風雲某。」
宴會上的人聽到這一句歌聲,自然也是激動了起來。
這歌聲很獨特,歌詞也很大氣磅礴,唱腔更是優美,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表演台上紅衣颯爽的女子。
「塞外硝煙未斷,黃雲遍地愁,僥倖紅梅久,不曾下枝頭。」
「待到殘陽暮花火,那春風上重樓,烽火不盡長安囚。」
……
「我是千里故人,青山應白首,年少猶借銀槍逞風流。」
一曲終了,阮畫眠的淚早已被風乾了。
戰士們戍守邊關,看着烽火不盡,他們朝思夜想的是故鄉啊。從年少飲酒意氣風流到守衛山河戍守邊關,他們以己命保家衛國。
阮畫眠彈完了最後一個音,感覺自己釋懷了。
她在異世,又何嘗不思念那個自己熟悉的華夏國家呢?但是一曲故鄉的歌,讓她釋懷了。
場上久久未曾回應,直到一位將軍激動到摔了杯子,直說了「好好好」。
掌聲經久未絕。
阮畫眠走向了南安皇下方,又瞥了一眼叫了一聲的黑貓。
「河山萬里,與君同守。臣女謹以此來致敬我南安戰場上為國誓死殺敵的將士們,唯願南安國運昌盛,福祚綿長。」
阮畫眠再次跪了下來,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的。她希望南安無戰事,希望那些戍守邊關的將士們平安歸來。
無論在哪個地方,和平都是人之所向。
「喵喵喵」
南安皇未作回應,倒是容王懷裏趴着的貓叫了幾聲,似乎在表示贊同。
「浮白。」
容王的聲音淡如流水,似乎是在呵斥,但語氣極其縱容。
這聲音落在阮畫眠耳朵里就像清冷的山風,帶着一股子溫熱,阮畫眠不由得縮了縮耳朵。
「好,河山萬里,南安將士同守,我南安必定輔佐綿長。太傅府有女如此,實乃南安貴女典範。可以向朕提一個要求,朕必定滿足。」
南安皇沉醉在剛才的歌聲里,回神之後又聽了這樣好的祝福,自然是極其樂意獎賞的。
「皇上,這……」
「無妨。」
皇后的話未曾說完,便被南安皇給打斷了。南安皇看了一眼,略帶不滿,這聰慧有度的皇后今日是怎麼了,儘是婦人之仁。
阮畫眠勾了勾唇,直起身子:「臣女常年抱恙,體弱易病,且德行有虧。懇請皇上解除臣女與七皇子的婚約,准許臣女婚配自由不得他人干涉。」
此話一出,場上又是寂寞無聲,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太傅滿面愁容,剛才還說這女兒才藝驚人,為太傅府爭光,現在卻又如此行徑。
而阮枝枝與對面的七皇子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是同樣的歡喜。
「可是因為三日前撞柱,對七皇子不滿?」
南安皇看着自家那精明能幹的兒子,霎時間不悅,前幾次他希望解除婚約他沒同意,又傳出了那般事情。
看來是皇兒讓她傷心了。
阮畫眠沒有看南安皇,心裏卻是一番埋怨,不愧是老謀深算的皇帝。
「臣女惶恐,臣女福薄,與七皇子屬實無緣。」
阮畫眠字字斟酌,這才說了出來。
「既然你與常德無緣,今日這南安世家公子,大多在此,你且挑一位吧。」
南安皇厚重的聲音在阮畫眠頭頂響起,讓她有些惶恐。
阮畫眠想了想,「臣女……臣女對容王殿下的貓一見鍾情,如果想要容王殿下割愛的話,那自然是不好的,那便只有成為容王妃了,還請皇上下旨賜婚。」
看着南安皇臉色不悅,阮畫眠硬生生地將自己想要說出的那些「常伴青燈古佛」「在家侍奉祖母」換了。
這是南安皇,她不應如此挑戰皇權的。
阮畫眠想的是,大概她可以先請求賜婚,然後與容王商量好和離。
主要是容王懷裏的黑貓過於勾魂,要不是黑貓她也不會觸怒南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