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內藥局
宋玉綽臉紅脖子粗地低下頭傻笑着沒有說話,沈未病只當是愧對了自己,沒有在意。
可是沈未病去了之後,宋玉綽又對那一紙書箋後悔不已,如果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話,難道不是以為自己得寸進尺了么?宋玉綽對他說:“如果你愛上了一個女子,那麼,請把她交給宋玉綽吧!“他看了看那張書箋,說:“好啊!你放心去做。忍不住開始自嘲,你本就是一個低賤的葯女,何談和侍醫大人談感情,他對你的幫助已經超乎尋常的情分,而你卻得寸進尺不怕惹他生氣,以防連這一點情分他又不願意施捨於你,你豈不更難過。
宋玉綽雙手枕在窗欞上,太陽隱約可見,手裏捻起了那枯敗而又捨不得扔掉的千葉白菊來,似乎是在跟宋玉綽賭氣。
午後前去看謝荻時,現在已能被念奴攙扶着在庭院中行走了,面容清減、體態瘦弱,卻仍從不輕易釋懷自己的高傲,像秋天的寒菊一樣。
儘管她還想着以前那種對宋玉綽細微錯處的無情嘲笑,就連念奴也認為她太不講情面了,有好幾次還悄悄地拉住宋玉綽為自己主子賠罪呢。她似乎是在說,她對宋玉綽很好,她很溫柔,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她的這些話讓宋玉綽感到有些尷尬和不安。宋玉綽沒有什麼理由拒絕。可是宋玉綽內心深處卻能夠感受到她和宋玉綽之間的不一樣,她和宋玉綽的微笑里有一種未曾有過的溫暖,就像這一刻,兩個人站在大院的兩頭,隔着老遠,宋玉綽和她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就像認識了許久的熟。
初次復活某人,雖不全憑一己之力,卻在葯女道路上多走了一小步。
從麗景堂出來后,想起好久沒有到玉宜軒看望謝長安了,聽到內藥局傳來謝長安之前也生病過,於是宋玉綽就快步往希樂堂走。
忽聽得一婦人嚶嚶啼哭,四顧乃聲從一處杜鵑花欄中傳來,宋玉綽循聲尋去,見一米色宮裝小宮女抱踝而坐,泣不成聲,面前擱了個寬大紅木四角包金長盒。
“你這是怎麼啦?
小宮女停止了哭,眼淚汪汪地看着宋玉綽說:“姐,宋玉綽的腳扭得很厲害,不能走啦!”
“不哭呀,”宋玉綽給她擦了擦淚,那個小宮女小宋玉綽兩歲,宋玉綽看她哭叫凄楚難免心懷叵測,“正好宋玉綽在內藥局當葯女,馬上帶你到內藥局去治療吧!”
“然而卻被昭容娘娘命令馬上把這個箱子給上官婕妤。如果不趕快送來,昭容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陸昭容邊說邊用手輕輕撫摸宋玉綽唇上的鬍子。她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卻又掩不住臉上的恐懼。“你怎麼了?”宋玉綽關切地問。小宮女提了陸昭容的名字,眼神里沒來由的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作勢將宋玉綽扶起,終於沉重的跌回到了宋玉綽的懷中。
另一個陸昭容簡直就要在宮中變成凶神惡煞,小宮女小聲抽泣着,宋玉綽扶着她說:“那宋玉綽就帶你們到內藥局來,然後給你們送來吧!上官婕妤寬宏大量,不斤斤計較,昭容這邊就不查出來了。”
沒辦法,不可能晚了一會。昭容啥都懂。她想懲罰宋玉綽。會趕宋玉綽到浣衣局去。」小宮女更加痛哭。
她聽不進去勸,宋玉綽也無可奈何地說:“那個妹妹宋玉綽給你送來了。宋玉綽又把妹妹扶到了內藥局。好嗎?”
小宮女馬上點點頭,快得令宋玉綽吃驚,再翹了翹腳丫說:“宋玉綽一個人就可以撐到內藥局來,不需要麻煩其他的妹妹。”
“是啊,昭容有口皆碑給上官婕妤聽,還一起求妹妹道:”一手扶柳樹回頭道:“昭容道:上官妹妹品鑒力第一流,尋常物件都不能進入妹妹眼裏,所以宋贏徹所賜的從來都是極品,這次宋贏徹專門挑出來封賞,足見宋贏徹還是挂念妹妹的。
難的是宮女還小,那麼長一串文字還記得一清二楚,宋玉綽點頭哈腰把它寫下來,宮女這才蹦蹦跳跳的從宋玉綽眼前消失。
捧着木匣的時候,的確是沉甸甸的,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厚厚的《一品梅香》.宋玉綽想,這應該就是楊貴妃與王昭君之間的一段故事了吧?在歷史上,這個故事的確發生過。但現在看來,卻未必如此。以上官氏的財力、吃穿用度自是保世家風範,推測如宮女們所說,宋贏徹上官婕妤身上大抵多了一件稀世珍寶。
恰好順道拜上官婕妤為師,之前蒙賜松煙墨一條鋌子,本人還沒有正式謝恩。
掌事女官雲槿將宋玉綽引至其中,謝長安玉宜軒是偏殿,透着玲瓏纖巧之氣,似江南女子婉麗之美,與上官婕妤所居大殿空闊明麗,別有一番風韻。
殿中垂輕薄鮫綃帷幔、螭紋金鉤懸、束腰黃楊木高几之上置有修剪精美盆景。清風徐來,空氣中瀰漫著茶香。上官婕妤正襟危坐地和大殿裏品着茶,松木嵌螺鈿矮桌擺着三五個精美的茶點,湊近就能聞得到茶盞漫溢出來的香氣。
宋玉綽捧着木盒走上前去一福,上官婕妤笑着叫宋玉綽:“這是大紅袍上等的,宮外方才送去。”
“宋玉綽還有一件正事呢,”宋玉綽揮手謝絕了,一邊行着跪叩的大禮,一邊把紅木長方盒舉到頭上,畢恭畢敬地說:“宋贏徹封賞給婕妤娘娘!”
“如何讓您送?”上官婕妤將信將疑,讓雲槿接受了木盒。
趁着婕妤開木盒的時候,宋玉綽跪下來說明來意:“原來是陸昭容派小宮女送的,那個小宮女傷得走不動了,宋玉綽代她轉一下吧!”
打開木盒,上官婕妤的眼裏閃着驚異,平日裏少說話的雲槿也發出了一聲驚呼,婕妤收斂了詫異,淡定地側着頭盯着宋玉綽問:“可是還沒有說話呢?”。
宋玉綽估計大抵封賞很珍貴,甚至上官婕妤也始料未及,便把那個小宮女的字一字一字複述道:“陸昭容說上官妹妹品鑒力第一流,平常物件不能進入妹妹的眼睛,所以宋贏徹所賜向來為上品,這次宋贏徹特意挑出封賞,足見宋贏徹對妹妹還是念念不忘。“。
當宋玉綽慢慢吐出一句話時,上官氏的神情變得冷淡起來,竟然流露出嘲諷的目光,恍惚間宋玉綽覺得看錯了。“宋玉綽是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怎麼知道呢?”“你的名字叫什麼呢?”宋玉綽一時語塞,不知說啥好。“蘇葯兒啊!不過上官婕妤依舊染指一笑,緩緩說道:“蘇葯女勞苦,還來看看下面有什麼尊貴的獎勵吧!”
她並沒有叫宋玉綽站起來,而是叫宋玉綽不停地跪下,從雲槿手裏端起紅木盒來到宋玉綽的面前,瞬間電光火石間,彷彿受到了無數驚雷的擊中,忐忑的無法言語。
破碎的瓷片塞滿了大半個長盒,碎得很透,連一片手掌大的完整殘片都找不到,很明顯有人故意重複地壓碎了。這是一件非常特別的瓷器——鈞紅釉碗。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件千金難覓的宋代鈞瓷。
“對於這件絕好的事,”上官婕妤湊過來勾了勾宋玉綽下頜,眼裏沒有徹骨之寒,只是她的淡定,讓宋玉綽望而生畏,“女孩要不要給宋玉綽個交代。”
不是宋玉綽做的事,為什麼要心虛。“陸昭容說過這句話后,便將手放在胸前,目光投向窗外。她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是你給宋玉綽帶來的東西嗎?你怎麼能告訴宋玉綽呢?帶着這一想法,忽地惴惴不安全消,叩之曰:“小女全不知,只幫陸昭容派來的小宮女送去封賞,當中曲曲折折的是非曲直,不得而知“。
“你是說陸昭容在幹什麼?上官婕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等宋玉綽答覆。“宋玉綽知道她想要什麼,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笑了,臉上的笑容有些模糊,似乎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斷。躲在婕妤背後的雲槿一臉愁容,搖頭晃腦地提示宋玉綽別再辯駁了。
陸昭容和來自宮內世家的嬪妃處的並不順利,故意嫁禍是最為情理中的推論。宋玉綽相信,這裏面一定有故事。“你不知道,宋玉綽和她的關係真好!”陸昭容握着宋玉綽的手,一臉得意地說道。“你知道嗎?”宋玉綽問道。上官氏聰敏過人,宋玉綽相信她能夠明辨白紙黑字,與盤托出內心的猜忌:“瓷器碎的很透徹,分明是被人惡意壓死的,娘娘有明斷之處,陸昭容也不能免其嫌疑“。
“您該聽人說家宅萬金敵不過一塊鈞瓷吧,”婕妤岔開話題,舉着一塊碎瓷,迎着太陽輕撫着那塊鈞瓷上獨有的縱橫交錯的冰裂紋,“您可知道打碎御賜瓷器有什麼罪?”
上官氏一句話就像金石一樣鏗然有力,宋玉綽不敢相信她居然判斷出宋玉綽是摔瓷的,面前迷茫如斯上官婕妤決不是宋玉綽熟悉的上官如兮。但這並不能使宋玉綽改變對她的態度——“你是一個有勇無謀、唯利是圖的人!你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什麼?你敢說這話?宋玉綽不願背莫須有之罪,盼着她能夠醒悟過來,便毫無畏懼地挺直腰板和她對上了眼,泠泠說:“非宋玉綽莫屬,就連娘娘命人把宋玉綽拖入暴室宋玉綽都不承認,請和陸昭容宮中宮女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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