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險行
夜幕時分,周煜婉果然換上了周意忱的衣服。門口看守的家丁一早就被周意忱支走,周煜婉連忙離開房間朝後門走去。
後門門口,阿若拿着包袱等候在外。周煜婉匆忙趕來,阿若欣喜上前,將包袱塞給她。
“小姐,這裏面都是些銀兩,三小姐說了咱們要去司刑司難免少不了上下打點。”
“還是意忱想的周到。”周煜婉抱緊包袱點頭。
阿若上前打開後院門,小聲道:“小姐咱們快走吧,外頭的馬車奴婢已經套好了。”
主僕倆一前一後地從後門離開,彼時周意忱已經提前守門家丁一步代替周煜婉進入她的房間。
初入夜的上京城還有不少商販在叫賣,周府馬車在駛入司刑司路口后便停了下來。周煜婉踩着腳踏走下馬車,望着前方的司刑司府衙深深吸了一口氣。
阿若扶上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別緊張,咱們若是慌了神定然會被司刑司那些差役看出來,奴婢聽說他們都是群勢利眼,司刑司這些年凡是來探監的人沒少被他們宰呢。”
周煜婉扭頭看向阿若,她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好像比她還要緊張,那番話倒像是安慰她自己的。
“我不緊張,你也別抖。”
周煜婉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阿若頓時尷尬起來。
許是方才的這些話調動了兩人的情緒,現在倒也沒那麼害怕膽顫了。
兩人穿過對街來到司刑司門口,果不其然被守門的司內給攔住了。
“這裏是司刑司,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司內沒有給她們好臉,直接上前趕人。
周煜婉沉了沉聲,道:“這位小哥,我們是來探監的,還煩通稟。”
司內上下打量着兩人,例行盤問。
“你們所探何人?”
“萬芳園左鶯鶯,不日前被收押入獄,我們是她的好姐妹專門來探望她的。”
“左鶯鶯?”這司內好一陣思索。
他皺着眉頭忽然眸光一亮終於想起來這個名字。只是這個名字如今是整個司刑司中人知曉但都絕口不提的,只因上頭有人專門發話。
他不耐煩地搖頭,而後又開始趕周煜婉。
“我們大人說了這個犯人干係重大誰來都不能見!快走吧快走吧!”
周煜婉不肯放棄,繼續追問:“為何不能見?她並未定罪啊!只要是尚未定罪之人便有允許親朋探監的機會!”
“這事你跟我說沒用,我就是個司內,這些都是裏頭那些大人們商量的結果。我瞧你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何必來這裏尋晦氣,快走吧!”
眼見要被趕走周煜婉連忙上前,她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背着其餘司內塞到他手中。
這司內豈會不知這是何意,當即與周煜婉拉扯了起來。
“這位姑娘使不得!”
“使得使得!我知曉你們司刑司的難處,我不會為難於你。但是左鶯鶯我今晚必須要見到,我有很多重要的話要同她講!小哥,不如你告訴我是誰發話不許探監的?”
“這……”
他依舊很為難。
周煜婉壓低聲音,一一提及可能的人名。
“司刑司的掌司大人?”
他沒反應。
周煜婉再言。
“雍王李景溫?”
這回這司內終於是害怕了,他連忙衝著周煜婉做噤聲狀。
“你不要命了!就算知道也不能將這些話說出口!”
周煜婉一笑,看他這般反應自己是猜對了。
她低頭把銀兩往他手裏塞了塞,“多謝小哥,這些銀兩你拿好權當酒錢了。我剛好與雍王殿下認識,待之後再來還請小哥一定允我進去探視。”
“唉,好吧好吧!”他終於妥協,“若你真能說動雍王殿下我自會放你進去。”
周煜婉連聲道謝,她與這司內竊竊私語之際,一旁側門的兩名司內也攔住了一人。聽到動靜周煜婉和這司內同時抬頭去看。
“什麼人?!”
“各位大人好!小的是來給犯人們送飯的!”
側門的兩個司內一個打量着他一個檢查他運來的飯菜。
“不對啊,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往常送飯的那個小子呢?”
“是這樣的兩位大人,我是今日新來的,掌廚便讓我先跑兩趟試試,這不就跟他換了班。”
“把你的令牌拿過來!”
“好好好!”
司內檢查過他的在職令牌后便沒多做懷疑,直接把人放進去了。
“姑娘別看了,就是來給牢裏犯人送飯的。”這司內提醒她,又道:“姑娘要去求雍王殿下便趕緊去吧,這天眼看着就要黑透了,去晚了唯恐雍王府不待見。”
“小哥說的對。”周煜婉對他微微點頭,又忍不住多看了側門方向幾眼。
阿若上前扶住她,細語,“小姐,咱們快走吧。”
……
司刑司監牢內,方才送飯那男人此刻已經左手提着一個大木桶右手拎着食盒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他裝模作樣地挨個為裏頭的犯人放飯,其實也就是一碗白粥和兩個糙面饅頭罷了。
直到走至收押左鶯鶯的牢房前他才背對着從食盒裏拿出那碗早就準備好的白粥,他又作勢添了半勺進去才放進左鶯鶯的牢中,而後拎着東西離去。
左鶯鶯抱膝坐在草席上望着小木窗外那一片空洞不知在想着什麼,將將回首便看見牢門口擺着的白粥和饅頭。
又到放飯的時辰了。
她輕聲嘆息,雖然沒什麼胃口但為了自己能活到上朝堂擊鼓鳴冤的那一天,她還是撐着身子走下來端起了粥和饅頭。
看着面前這碗索然無味的白粥左鶯鶯耐着胃口喝下兩小口……
周府馬車再次在長街上疾馳,這回當真是急匆匆地往城北雍王府趕去。
周煜婉坐在馬車內心中十分不安,好似有什麼東西正悄然流逝。
她回想起方才在司刑司門口發生的事情真是越想越不對勁,腦中恍然間閃現她塞銀子時那司內露出刺上字的手背,還有那兩個在側門同樣在攔人的司內,他們手背皆有刺字。
她撩開馬車帘子,問坐在馬車外的阿若。
“阿若,我記得城內禁軍和城外駐紮的王軍他們皆在後頸處刺字,只有在上京城的官門衙役和司刑司這種地方才會刺字於手背?是這樣嗎?”
阿若皺眉,思索道:“好像是這樣的。小姐,你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啊?”
周煜婉沒有當即回答阿若這個疑問,只是一直在回想腦海中閃過的畫面,直到定格在那送飯之人遞令牌的那一瞬。
她猛然一個激靈,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怖的事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阿若,快調轉馬頭,回司刑司!”
“怎麼了小姐?我們不去雍王府了嗎?”阿若一頭霧水。
“來不及了!快回司刑司,快!”
見自家小姐這般神態阿若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立馬讓車夫調轉方向原路返回。
幸而她們沒走出多遠,不到半刻鐘就回來了。
周煜婉也顧不得什麼大家閨秀的體面,直接跨下馬車,險些閃了腿。阿若嚇得連忙扶住她。
“送飯之人有問題!快攔住他!”
周煜婉叫喊着,跑向司刑司大門處,不出所料地又被方才那司內攔住。
“送飯之人有問題!”她又重複了一遍。
“這位姑娘你見到雍王殿下了?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沒有,我沒有去雍王府。小哥,你快去跟他們說剛才那個送飯的人有問題,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周煜婉沒功夫跟他浪費時間直接推開了他往側門跑去。
方才那守側門的司內還在,真是萬幸。
“兩位大哥,你們方才放進去的那個男人他有問題,他絕對不是司刑司來送飯的!”
兩人齊齊皺眉,相互看了看。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司內滿臉不耐煩,氣場也很強,當即指責周煜婉。
“你是哪家的姑娘入夜了還不回家在司刑司門口胡沁!”
“我沒有撒謊!”周煜婉努力自己鎮定下來,她必須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他們是不會相信自己的。
“你們在司刑司當差手背上是否都刺有字跡?”
幾人皆垂首——周煜婉所言不假。
“可是方才來送飯的人他的手背上並無任何被刺字的痕迹!就在他給你們兩個遞令牌的時候,我看見了!”
兩個司內再次相視,同以時間去回想。一瞬間渾身戒備起來,不約而同道
——“壞了!”
那高個子司內一振臂,喝道:“所有人跟我來!”
一聲令下,值守的司內們齊刷刷跟着跑進去,周煜婉自然不會錯失良機也跟着跑進司刑司。
一行人才至監牢門口就撞上剛換班的獄卒,這高個子司內立馬盤問起獄卒。
“方才那個送飯的小子呢?”
獄卒思索,道:“半柱香之前就已經走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他一把推開獄卒帶着人跑進去,邊跑邊對着牢內獄卒喊話:“所有人戒備!立即速查牢中是否有越獄或中毒的犯人!”
一群人立馬手忙腳亂起來,周煜婉跟着環顧四周牢房。
她在找左鶯鶯!
“不好了!有一個女囚犯中毒了!”有一獄卒在慌亂中喊道。
周煜婉心一緊,跑在這些司內前面來到喊話的獄卒面前,抬眼往牢內看去——
左鶯鶯已經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手邊是打翻了將近一半的白粥。
“鶯鶯!”周煜婉當即掉下眼淚,“快把牢門打開!快打開!”
獄卒終於回過神,連忙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了鎖鏈。
周煜婉推開牢門沖了進去,一個滑跪衝到左鶯鶯身邊,慢慢扶起她。
左鶯鶯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嘴唇烏紫口吐白沫,渾身都在抽搐着。
“鶯鶯你別嚇我!你怎麼了啊!?”
周煜婉抬頭乞求道:“求你們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司刑司內面上慌亂但好在這些人都是穩重有經驗的,不到半柱香時間有通知掌司的,有通知雍王府的,還有請大夫的全部都行動了起來。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處亂葬崗里,一行江湖人正頂着濃郁的屍臭味和淅淅瀝瀝的雨水在挖墳。
一鏟又一鏟,這周圍所有墳包都被他們挖了個底朝天。
亂葬崗外,周蓁蓁執傘而立,不多時便等來了手底下人的稟報。
“樓主,周圍這些墳我們全都挖開了,並無一具屍骨。”
亂葬崗的妖風吹起周蓁蓁帷帽上垂下的面紗,雨點打在油紙傘上啪嗒作響,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詭異。
良久,周蓁蓁才一聲冷笑,輕蔑開口:“哼,好一個李安淮。這招偷梁換柱差點就連我都被騙過去了。”
“樓主,我們接下來要如何行事?”
“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說千里亂葬崗,惡鬼復活來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