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梔子豉湯
國手:從坐堂中醫開始第177章:梔子豉湯蘇敏娟聽了,不禁又是粉臉一紅。
繼而微皺秀眉道:“看來要辨證準確,脈診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張景微微頷首:“那是肯定的,中醫四診,望聞問切,對於初學者來說,缺一不可。”
蘇敏娟嘆了口氣:“可是脈象過於玄妙,對於中醫初學者來說,沒有足夠的臨床經驗,根本無法掌握呀。”
張景答道:“說到底,脈象其實也沒有那麼玄乎。《醫學入門》有云:‘脈乃氣血之體,氣血乃脈之用也。’就很清楚地揭示了脈象的形成原理,一言以敝之,乃氣與血耳。脈即為血脈,賴血以充盈,靠氣以鼓盪。因此,所有脈象的諸多變化,也都是氣血變化的反映。”
蘇敏娟點了點頭:“這個我能夠理解,不過,單單常規的脈象就有28種,其中很多又都極類似,沒有相當的經驗根本沒法分辨呀。就這還不包括其他特殊的脈象,以及因四時之氣而影響的脈象。”
張景淡淡一笑:“對於脈象的辨別,確實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如果不結合臨床,確實難以掌握。這個暫且不談,只說現在患兒脈有浮象,那麼治療上還應該兼以解表。”
蘇敏娟還是不明白:“可是,張醫生,按照你剛剛分析的,陽黃兼表證不是可以用麻黃連軺赤小豆湯嗎?”
“沒錯,如果患兒剛入院時,使用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應該是比較合適的。”
“但是,”張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進入病房時發現,你們給患兒用了茵梔黃注射溶液,而且開的是長期醫囑。”
“茵梔黃注射溶液是仿茵陳蒿湯的中成藥製劑,不過,將茵陳蒿湯中的大黃換成了黃芩和金銀花。我沒有做過了解,不知道這種替換的意義何在。但是,不管怎麼說,茵梔黃注射溶液之功效顯然同樣是清熱與利濕並重,並且方向是向下的。因為,脾胃偏弱的患者輸了茵梔黃注射溶液后,通常會出現腹瀉的情況。”
“所以,蘇醫生,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一開始提出的問題,為何給616床使用了號稱臨床首選的茵梔黃注射溶液,根本不起效果了。”
“原因就是辨證有錯。患兒本為濕熱兼表,但一直使用苦寒之葯清熱利濕,肯定會大大損傷脾胃功能。如果繼續誤治下去,很可能會讓病情急轉而下,甚至出現危候。”
蘇敏娟聽了,不禁背脊冷汗涔涔。
幸好今天申請了中醫會診,更幸虧有張景不顧“後果”地出手相助。
否則的話,一旦患兒在自己手裏治壞了,恐怕自己的醫生職業生涯也將凶多吉少。
正準備出言感謝,張景又繼續說道。
“好了,最後我來說說,當初為什麼選用梔子豉湯的吧。其實,思路就來源於《傷寒論》原文。”
說到這裏,楊主任忍不住插話了:“張醫生,不瞞你說,之前你開出這張方子的時候。我是很不能理解的,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傷寒論》所有涉及梔子豉湯的條文,並沒有提到能治療濕熱發黃之黃疸證,難道是我記錯了?”
蘇敏娟趕緊接話道:“這個容易,我現在就要用手機查查。”
沒等蘇敏娟掏出手機,張景已經開始背上了。
“《傷寒論》涉及梔子豉湯的條文一共有六條。”
“《傷寒論》第七十六條:發汗后,水葯不得入口,為逆,若更發汗,必吐下不止。發汗吐下后,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憹,梔子豉湯主之;若少氣者,梔子甘草豉湯主之;若嘔者,梔子生薑豉湯主之。”
“《傷寒論》第七十七條:發汗若下之而煩熱,胸中窒者,梔子豉湯主之。”
“《傷寒論》第七十八條:傷寒五六日,大下之後,身熱不去,心中結痛者,未欲解也,梔子豉湯主之。”
“《傷寒論》第二百二十一條:陽明病,脈浮而緊,咽燥口苦,腹滿而喘,發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身重。若發汗則躁,心憒憒反譫語,若加溫針,必怵惕煩躁不得眠,若下之,則胃中空虛,客氣動膈,心中懊憹。舌上胎者。梔子豉湯主之。”
“《傷寒論》第二百二十八條:陽明病,下之,其外有熱,手足溫,不結胸,心中懊憹,飢不能食,但頭汗出者,梔子豉湯主之。”
“《傷寒論》第三百七十五條:下利后更煩,按之心下濡者,為虛煩也,宜梔子豉湯。”
年輕的女醫生們聽完,一個個都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最強大腦嗎?
《傷寒論》的原文背誦起來居然流利如斯,普通人哪怕是照着書本念也比不過啊。
楊主任雖然之前曾見識過張景非凡的記憶力,可這麼幾大段生澀的文字,居然如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來,也不禁大為驚嘆。
張景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繼續說道:“正如楊主任之前所說的,梔子豉湯治療的一個最主要癥狀就是心中懊憹,也就是胸中煩悶。”
“之前我也有分析過,黃疸的患者也有一個主症心煩,那是因為濕熱互結,熱擾心神所致。而《傷寒論》條文中明確指出,梔子豉湯所主心煩,為虛煩。”
“何為虛,這是與實相對的。有形則為實,無形則為虛。”
“大家通過我剛剛所說的這些條文,其實就可以看到,基本上都是由於發汗或下之後,復出現了心中懊憹之症,才用的梔子豉湯。”
“我們都知道,汗法和下法都是可祛實熱之邪的治法,可是為何反而會導致心煩呢?”
“我個人的理解是,胸中氣機出現了逆亂,所以才導致虛火鬱積於胸中。”
“縱觀梔子豉湯這張方子,香豉味辛、甘、苦,而微溫,輕浮上升,化濁為清。而梔子味苦,性寒,能清泄三焦之火,能升能降,無所不達。”
說到這裏,張景又看向楊主任說道:“楊主任,我問診的時候,雖然沒有問患兒是否有心煩之症,畢竟就算問了,答案也未必可靠。但是,我有特別詢問過患兒媽媽,這些天患兒的睡眠情況。”
“得到的結果是,睡眠很淺,很容易驚醒。這符合梔子豉湯證的虛熱鬱結胸膈之不寐證。再根據患兒的脈象和舌象,確為氣機壅滯。因此,才認定使用梔子豉湯是對證的。”
聽到這裏,楊主任才恍然大悟,用力地點了點頭。
俄爾,又想起什麼似的。
說道:“對了,張醫生,經你這麼一分析,我突然記起一位老前輩的病案來。說的是用梔子豉湯治癒了一位多年過敏性哮喘的病人。”
“患者原來並沒有哮喘史,可有一次走得又熱又累又渴的時候喝了大量的涼水,吃了大量的冷食,結果從此每年入夏開始喘息,一直到秋末慢慢停止。期間用了各種平喘葯,可是均不見效。”
“這位善用經方的老前輩認為,這位患者是熱郁在胸膈了,只不過,表現的不是煩而是喘,所以用了梔子豉湯。”
“對此,我一直不太理解,張醫生,你是怎麼看待這個病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