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江嘉魚笑起來,伸手輕輕捏了她的臉:「小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
林七娘略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眼帘,復又抬眸直視她:「那表姐願意嫁給小侯爺嗎?」
「願意倒是願意的,只是太突然了,被打亂了節奏,一時難以調整,倒也說不上不開心。」太犯忌諱的話,江嘉魚昨天已經發泄過,沒必要再說出來,平白叫人跟着鬱郁。
林七娘收回目光,彎起唇角笑了笑:「能被表姐喜歡,小侯爺肯定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吧。」
「從相貌上來說,那是極其優秀的。」江嘉魚眨了下眼,頗有些俏皮,「若他不是生得好,我可不會考慮他,我這人膚淺的很,愛皮相。」
林七娘愣了愣,玩笑般道:「那哪天他若是不好看了,不得色衰而愛馳。」
江嘉魚忍俊不禁:「那倒不至於,我可沒這麼涼薄。」她支着臉想了想,「我對他是始於皮相,合於性格,久於人品。」
見林七娘好奇望着她,眼底帶着三分探究,江嘉魚起了興緻,豎起一根手指頭:「始於皮相不必多說。」
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我這個人臭毛病多,他都能包容我,從不覺我矯情,更不會拿條條款款的規矩來約束我。日常相處,我們意見合拍,沒有矛盾。我和你說哦,兩個人在一起,性格合得來是最基本的,不是說要一模一樣,而是一些事的方向上能夠默契地求同存異抓大放小,不然生活里的雞毛蒜皮能把人折磨瘋。」
江嘉魚豎起第三個手指:「然後就是最重要的人品,在我看來,皮相、性格、能力、出身這些,都比不上人品重要。再熾烈的感情都會慢慢變淡,人品好的人,即便不愛了,也不會翻臉無情傷害你。」
林七娘含笑點了點頭:「表姐的話,言之有理,我記住了。」
江嘉魚望了望她,認真道:「若是你遇上喜歡的人了或者偏好什麼樣的人,不要不好意思說出來,那人要不是身份太離譜的話,外祖父應該會同意。不然等外祖父做主,他首先考慮的是林家的利益。」
林老頭勢利得很,絕不會把林七娘低嫁,不過這老頭又很懂得趨利避害,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和林七娘撕破臉。畢竟林七娘在林家無牽無掛不受掣肘,林老頭要是為了攀附權貴就把她強行定下她不願意的親事,就得防着林七娘站穩陣腳之後報復回來。
因此,林老頭在林七娘的婚事上會最大化尊重她的意見,前提是那人出身或者能力得有過人之處。而以她對七娘的了解,一般二般的人也入不了七娘的眼。雙贏的概率很大,雖然便宜了林老頭有些不爽,但也不能為了不便宜林老頭,就拿自己的人生置氣。
林七娘彎起唇角,笑意一直溢滿整張臉:「好的,到時候我肯定第一個告訴表姐。」
姐妹二人又說了一會兒,林七娘才帶着靈玉離開,靈玉手裏還抱着一罐蜜蜂。
靈玉深深嗅了一口,咽了咽口水:「隔着罐子,奴婢都聞到那股子甜味了。」五夫人當家自然不會似三夫人那般苛待她家姑娘,要吃甜點吩咐一聲,廚房肯定會送來,可分例外的東西像這麼一大罐子蜂蜜卻不會有,蜜糖價貴着哩。
「燒炭屋子裏燥,喝點蜂蜜水潤嗓子正好。」靈玉喜滋滋地說,姑娘心
善,喝的時候肯定會賞她們喝上一盞。
林七娘置若罔聞,心思還在賜婚那道賜婚的聖旨上。
說不上不開心。
其實還是不開心的。
即便公孫煜是表姐喜歡的人,可被強權命令不得不成婚,當成收買人心的工具,依然會憤怒。憤不被尊重,怒身不由己。
就像自己,林家這些人是她憎恨的人,可被雪姨娘耳提面命報仇,當成復仇的工具,她也不開心,不開心被雪姨娘操縱人生。
錯眼之間,一片燦燦紅梅映入眼帘,一同映進眼的還有梅林中的那對男女。
林叔政笑眯眯地折了一枝紅梅插在新收的通房嬋媛頭上:「這紅梅花簪在你頭上,可比長在枝頭上好看多了。」
嬋媛嬌羞而笑:「那是奴家好看,還是花姨娘好看?」
林叔政十分受用女人間的爭風吃醋,摟着嬋媛哈哈大笑:「自然是你好看。」
望着眼前這一幕,林七娘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半年不到的功夫,納了兩房姨娘,四位通房,林叔政當真是快活得緊,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可受罪都只是旁人,唯獨他毫髮無傷,越發風流快活。
「誒呀,有人!」嬋媛推開腦袋兩隻手不安分地在腰背上亂摸的林叔政。
被掃了興的林叔政不悅抬頭,發現是林七娘這個女兒,不由一陣尷尬,清了清嗓子:「是七娘啊。」
林七娘已經收斂起所有多餘的情緒,上前幾步,看清了林叔政兩隻眼下俱是明顯的青黑,顯然是日夜廝混縱慾過度。
她撘下眼帘,福了一福:「父親。」
林叔政心裏被撩起了火,哪有心思應付林七娘,也不知道能跟這個女兒說什麼,遂他敷衍地點了點頭:「為父還有事,便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說罷,拉着嬋媛快步離開,而那嬋媛由始至終都沒向林七娘見禮,林叔政也沒覺出丁點不對來。
還沒走遠,嬋媛便嬌嬌笑起來:「七姑娘生得這般花容月貌不輸郡主,將來准能像郡主一樣高嫁到公侯世家,要不了多久,三爺就能有個好姑爺了。」
林叔政盯着她的如花笑顏,心不在焉地搖頭:「光長得好有什麼用,這丫頭木頭性子,還打小就沒見識上不得檯面,見了人都不會笑。女人啊想討男人歡喜,不僅僅得模樣好,更重要的是知情知趣會哄人,得像你這樣小嘴甜才招人疼。不然長得再好也容易膩了,這丫頭指望不上……」
話語聲漸漸消失在耳畔,林七娘望着那一片灼灼其華的紅梅,意味不明地牽了牽嘴角。
一旁的靈玉氣紅了臉,不敢罵林叔政,只能罵嬋媛:「猖狂的小蹄子,一個沒名沒分的通房,竟然也敢編排主子,還有沒有規矩了。」
林七娘沒言語,繼續往前走,一雙眼泛着泠泠的光。
靈玉嘟嘟囔囔跟上林七娘的腳步。
呂嬤嬤見她們回來,迎上來,瞥見靈玉一張小臉氣呼呼的,狀似隨意地問:「這是怎麼了,誰惹你這丫頭了。」
靈玉覷覷林七娘,見她神色沉靜,便壯着膽子道:「在梅林前遇上三老爺帶着嬋媛,那個嬋媛說話忒輕狂。」
呂嬤嬤心裏一動,嘆了一聲:「那有什麼辦法,誰叫她得三老爺寵愛,長輩的房裏人
,只能敬着,你這丫頭毛毛躁躁可不許跟人吵起來,沒得連累我們姑娘。」
靈玉嘟了嘟嘴:「嬤嬤放心,我知道了。」
呂嬤嬤適可而止,沒再繼續上眼藥,而是問起靈玉懷裏抱着的陶瓷罐子:「你手裏拿得是什麼?」
「蜂蜜,滿滿一罐子都是上好的桂花蜜。」靈玉馬上轉怒為喜,獻寶一樣讓呂嬤嬤看。
呂嬤嬤問:「郡主給的?」
靈玉笑嘻嘻點頭:「郡主疼我們姑娘,有好東西總少不了姑娘一份。」
呂嬤嬤笑了笑,林七娘處境最可憐,林家姐妹多有照顧,其中又以江嘉魚最上心,她家底厚手面寬,時不時送些又好又實惠的東西過來。
說起來臨川侯府這群姑娘全都不是一個娘胎出來,性子也不盡相同,卻是難得和睦。尤其在長輩偏心的情況下,互幫互助更顯難得。
臨川侯此人,着實有幾分運道在身上。
一介大字不識的布衣,趕上了好時候,跟對了主子,一飛衝天。
本事不足後繼乏力了,又撿漏了雍陽洛氏女,不然他也就是個有勇無謀的先鋒將而已,在洛氏女的幫助下才讀書明理,更是有機會學習洛氏的兵法,得以扶搖直上封候拜將。
也是靠着洛氏女,才能養出四個有才幹的兒子,不然就憑短視功利的臨川侯豈能教得好兒子。看看林伯遠和林叔政就知道了,一個比一個荒唐。
林家出了個巾幗不讓鬚眉的林鑾音,那不是臨川侯的功勞,是林家祖墳冒青煙。
孫輩又出了個能挑大樑的林予禮,那也不是臨川侯的功勞,是崔相教得好。
在一個家族最重要的子孫培養上,臨川侯這個一家之主可說毫無功績還盡拖後腿,也就是他運道好,子孫明理成器,不然林家早就四分五裂盡顯亂象,豈能如現在這般蒸蒸日上
她從未見過哪個興盛之家的家主似臨川侯這般,視不在意的子孫如豬狗,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